顾延舟:“您不必这样。我等会儿去向罗女士解释,看看能不能取得她的谅解,再商量一下赔偿的问题,这个责任我们会承担。”

王队毫不犹豫:“我跟你一起去,她……恐怕没那么好说话。”

黄莺妈岂止是不好说话。

作为一个母亲,她义无反顾地把任何有可能伤害自己女儿的人往外推。

“嘴上说的好听,我不接受这种理由,我不接受。”黄莺婶站在病房门口,一个劲地摆手,面色涨红,“明明知道可能会刺激到她,为什么还放给她听?是,你们是不确定、只是试探,这难道就可以成为理由?”

顾延舟:“真的很抱歉,已经造成这样的结果,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我们愿意尽全力弥补。”

黄莺妈:“人出了问题你赔得起吗”

争吵的声音太激烈,直直钻入邵司耳朵里。邵司站在顾延舟身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不起三个字都已经说烂了,他觉得特别无力。

放录音的时候他一直在犹豫,鬼神使差地还是放了。

当时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海里都是第一次去顾锋公司的时候,那个红灯。他扭头往车窗外边看,看到的那个铁迹斑斑的垃圾桶。然后第二天这垃圾桶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变成极其残忍的早间新闻。

还有厕所门被推开的时候,小黄莺倒在血泊里的景象。

惊慌失措的开机仪式现场。

李亚雷失踪。

邵司看着病房里头,小黄莺被注射镇定剂之后安睡的样子。

黄莺妈说的没错,人出了问题他赔不起。

直到黄莺爸赶过来,这场硝烟才得以平息。

黄莺爸听王队说了原委,加上小黄莺已经在医生的治疗下恢复稳定,表示理解:“既然已经发生了,如果是对案情有帮助……我认为我们可以朝前看。”

黄莺妈高喊起来:“你倒是大方,敢情病房里躺着的不是你女儿?”

黄莺爸:“你别在医院里大喊大叫,影响别人。躺着的当然是我女儿,我也相信我的女儿,她不是一个脆弱的孩子,她比你想象得要坚强得多……连医生都说了,她恢复得很快,也不怕人。你也要相信警察,他们肯定是在能够保证咱孩子安危的情况下,进行的审问。是,是会有痛苦,但不光你是孩子的妈,别的妈也都有自己的孩子这案子多点线索就早点破,就少一个支离破碎的家。”

黄莺爸说完这段话,摸了摸口袋,没找着烟。顾延舟抽出一根递过去,黄莺爸低声道了一句:“谢谢。”

顾延舟也说了一句:“谢谢。”

心疼吗。他当然也心疼。

可正因为遭受过这份痛,才不希望这种痛苦降临在更多的家庭里。

小黄莺还算是幸运的。当这孩子经过手术、睁开眼、张嘴叫他爸爸的时候,他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而前面几位没救过来的,他们的父母现在正遭受着什么,他都不敢想象。

黄莺爸又伸手摸打火机,准备去吸烟区抽根烟,只道:“不用顾忌我们,就按照正常的流程来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叔叔给你放几段声音,你听听看, 别害怕。”

等小黄莺清醒之后, 警方很快带着专门人员过来,在医生的陪同下, 对这条线索进行确认。

小黄莺躺在床上,心理医生坐在边上, 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用指腹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她梳着头, 嘴里轻柔地说:“别害怕, 放轻松,现在跟着我说的做, 慢慢把眼睛闭上,什么都不要想。”

前几段录音都是不同的男性声音,有的低沉,有的苍老。他们的音色大致上不尽相同,但都有共通点,年龄跨度也大。

都是从诗朗诵节目上扒拉下来的,声音清晰度极高,就连咬字发声吐气这些吹毛求疵的细节, 都听得一清二楚。

邵司站在门外,隐约能够听到门里传来一句诵读声。

那是一把极其细腻又充满回味的嗓音, 同徐桓扬的声音略微有些相似,年龄听起来应该也相仿,只是他的低音更沉, 有种特殊的诗韵,像酿了多年的酒一样。

“无论你付出多少努力,有什么样的渴望,在生活的嘈杂和混乱之中,请保持心灵的平静,尽管世界有种种虚伪,劳累和破灭,但它依然美丽。”[1]

“……”

等这段播完这已经是第十七段录音,选取的声音基本都跟徐桓扬声音有类似之处。却又不是他本人的声音。他们边放边观察小黄莺对这些声音的表情,发现她相当淡定。

她眨眨眼睛、眼神里透出一种疑惑,似乎是在疑惑这些叔叔到底在干什么。

“没有任何反应,她的情绪也很稳定。”

坐在另一边盯着脑电波仪器的年轻警察扭过头陈述道:“无波动,可以继续。”

他们利用先进设备,可以通过脑电波得知小黄莺对外界的反应,一方面是想看看对比、从而确定猜想,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够及时停止,第一时间减少伤害。

心理医生继续用指腹替她梳理头发,这个动作让人难以抵挡,每梳一下感觉都像是被人舒舒服服地挠了心窝,小黄莺显然放下一切戒备。

心理医生同她聊了两句,都是些简单的家常话,而小黄莺的回答也十分明确。

负责做记录的两位女警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现在思路相当清晰,头脑完全处于清醒状态。”

“继续吧。”王队坐在正中间,他扬起手,“继续放。”

紧接着

徐桓扬标志性的声音缓缓从里流泻出来。

顾延舟站在邵司身后,抬起双手捂上他的耳朵:“乖,别听。”

邵司垂下眼,没有说话,也没想离开这里。

顾延舟将他转过来,让邵司面向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他自己惩罚自己的样子,然后轻叹一口气,把他拥入怀,没说别的,只说了一句:“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