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虑千丝万缕,越想事越大,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什么爱情的结晶?结界还差不多,早知道是这样,当初那个“精”就不该让它活下来。

“找麻烦。”他说着,还抬手拿手背扒楞了下孩子,那么大的手劲,那么点儿的孩子,一扒楞就是一个滚儿。

小小的婴儿本来睡得好好的,被不懂事的老爸弄成了脸朝下趴着,紧跟着就吭叽了几声,没出五秒便嚎啕大哭起来,要不是跟车里,那声音都能传出二里地去,周寅坤听了更烦,他正打算拿起来摇晕他。

“……”夏夏醒了,看见不大点儿的孩子被扣放着,男人的手正扒在孩子身上。

她声音虚弱,语气可不弱:“你干嘛呢?”

周寅坤莫名一僵,收回那只显得颇为多余的手,大言不惭地说:“没干嘛,这不是要抱起来哄么?”

夏夏赶紧把孩子翻过身来,揽进自己怀里。那种鬼话正常人谁会信?她嘴里嘀咕着:“他这么小,又不会自己翻来翻去。”

那小不点儿张圆了小嘴,哭得伤心极了,嗷嗷的,瞧了都心疼。夏夏声音嘶哑又温和恬静,一个劲儿地哄:“好了好了,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不要紧的。我们不要哭了好不好?小脸都哭花了。”

就是故意的。周寅坤心中暗暗思量,这种刚出生的小兔崽子最矫情了,动不动就哭天抹泪,又没弄疼有什么可嚎的,好像杀他了一样,才出生没俩小时就有告状挑拨是非的苗头了,以后家里岂还容得下他?

……容不下一点儿。

周寅坤睨着那一大一小。起初口口声声说要打胎的人儿,现在手都不离的护着,待见的不得了。这种态度上的大转变,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貌似,是从周夏夏跑去香港那次之后?

他陷入沉思,慢慢地,重点就从孩子身上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自打在香港被追杀那回,小兔回去又是给他包扎伤口,又是冒雨买药,最后还在他跟“歹徒”搏斗的关键时刻为他举了枪。再有今天也是,小兔更是为了他,对着周耀辉以死相逼,甚至明知道生孩子这么疼都忍痛生下了,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女主为了男主,不顾父母反对,历经磨难,生下他们爱的结晶。

所以,爱屋及乌…呗?

于是他干脆把话说出来,问个明白算了:“为什么那么喜欢他?是因为跟我有的吗?”

“不哭了、不哭了……”夏夏正忙着哄孩子,闻言一怔。抬眸看去,只见眼前的男人神情自然,抱怀靠着,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问话有问题且尴尬。

怀孕是个意外,强迫她保胎不让她流掉的是他,结果现在正着听反着听,都跟自己上赶着似的。然夏夏头还有些昏沉,没力气跟他掰扯,她平声平气地讲:“做妈妈的,没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怎么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疼他也是自然的。”

周夏夏一向不敢正视对他的感情,如此官方片面的回答,周寅坤不满意,也不认同。他见过太多,那些女人为了赚钱买“白粉”,不惜卖掉自己的孩子,几岁的女孩就被卖到妓院,没几天就让嫖客玩儿死了,她们喜欢的只有自己。

还有自己的老妈,如果老妈喜欢他比喜欢赛蓬多那么一丁点,就不会丢下儿子自己去了。

周寅坤不赞同地笑了声:“也不能一概而论。”

夏夏以为周寅坤的话是意在萨玛。她一手轻轻安抚着小婴儿,一边说:“世间有太多的不可为,对的选择、不对的选择,大人要承受的太多,他们有时没办法说出来,因为即使说出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就只好搁在心里,有些人可以慢慢消化掉不好的情绪,而有些人不能,最后比起生不如死,他们当然要选一种让自己活下去,或者就此让自己解脱的办法。”

男人泛着爱意的眸子黏在她身上:“那你呢?”

“我?”夏夏想了下,低头瞧着怀里那张稚嫩地小脸说:“我想当个好妈妈,也想考上心仪的大学,也想,活得安逸自在。”

她抬眸望向他,神色平静:“你刚才说,只要我开口全都答应的话,还算数吗?”

尽管周寅坤刻意没提,但该来的还是来了。他脸色沉下去,黯淡的目光落在奶呼呼的小人儿上,勉强地“嗯”了声。

“我要带孩子离开。”夏夏语气平和又坚定,没有一丝容缓的余地:“你会答应的,对吧?”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陷入极端的寂静。

车内,婴儿不再哭了,奶声奶气地“咿呀”着,男人视线久久没有离开那张纯净美好的小脸,终究未能说出那个“好”字。

周寅坤没发一言。

最终,他在她们身旁侧躺下来,一手枕着,长臂一揽把夏夏和孩子全都拥进怀里。

那句答应他捻不出口,他不愿、不甘、不舍。

渐渐地,夜已将尽,再过两个小时,克钦独立军的直升机将会再次出动,进行第二波搜查,同时野人山入口处的军警人员也会放松警惕,而南坎基地的武装军直升机则会掐准时机,在克钦独立军的直升机到达前采取行动。

就快了。

怀前一大一小睡着,感受到夏夏呼吸愈发粗重,他低眸瞧了眼,昏暗的灯光下,隐约可见女孩脸颊绯红,眉头微微蹙起。

周寅坤察觉不对劲,抬手一摸,额头滚烫,显然是发烧了,烧得厉害。

“夏夏,夏夏。”他唤了两声,夏夏也只是闭着眼皱了皱眉。

她眼帘很沉,下身恶露不断流出,鲜血浸染了本就带有血迹的白裙子。听见了周寅坤叫她,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

周寅坤看得出,周夏夏现在身体状况很不好,这里环境太差,没法进行医疗干预,就只能硬扛着。

他不想再等了,果断从车壁上摘下加密卫星电话。介于在当前军警高度监控的敏感环境中,拨打卫星电话很容易暴露位置,保险起见,他便只发送了“CODERED”紧急行动预设信号。

信号发出的同时,车外也随之传来了爆炸声。

那爆炸声不大,但足够清晰,应该是一公里处的牵绊雷被触发了。这也意味着,有人进山,已经距离他们很近了。

周寅坤掀开遮光帘,瞥了一眼漆黑的车外,又看了看眼下的人。周夏夏刚生完孩子,还发着高烧,基本没有行动的能力,基地直升机至少也要四十分钟才能到达,这期间,绝不能让那些人找到这里来,必须提前采取行动,先灭一批再说。

“兔,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去就来,乖乖在这里等我。”周寅坤下巴抵在女孩的头顶,烫热的温度烤着男人干燥的喉咙,他爱抚着她的头发,完全忘记了两人中间还夹着个小的。

那个小的愣是让自己老爸给挤醒了,夹在那里又热又没法动弹,只能伸出一只白嫩的小胳膊,胡乱扑棱了两下。周寅坤感觉到了动静,他错开些许,瞧见那孩子没哭,正新奇的看着他。

不哭的时候,倒是还有点儿可爱。既然醒着,周寅坤索性给他也分配点任务:“把你妈护好了,谁让你是个小子呢,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反正咱俩谁有事,都不能让她有事。”

刚出生的奶娃能听懂什么,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无辜。周寅坤不管那个,他还强调说:“护好了以后给你开战机,护不好就只能被捆在跑道上了,长了脑子的就给我记住了。”

嘱咐妥当,男人便起身,迅速穿戴好装备下了车。

*

密支那以西不远的南坎武装基地,三架长弓阿帕奇武装直升机已严阵以待。

收到周寅坤的紧急作战信号,出于形势严峻,且需要打破原计划应机行事,执行此次任务的全体人员迅速集合到指挥室,以最快速度进行行动前的闪电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