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粗略回顾了下阿耀之前说的那些聊天方式,又一条接一条地在脑子里划掉,净是些废话、太俗。那么接下来,他首先就要把思路打开,然后抱着爱谁谁的心态,再动动手指,咻一条信息发送完成。
与此同时,曼谷的凌晨十二点四十。
夏夏是想睡觉来着,她十点就躺下了,肚子里的孩子动个没完没了,左躺着不是,右躺着也不是,她只好拿了本儿童读物给肚子里那个小的念故事。
她坐在柔软的双人床上,薄被盖到腰间,手边的手机一亮,她放下儿童读物,拿起手机来。看见上面的信息,夏夏一怔,都不知道要回些什么……
那个自己把自己命名为“坤”的号码,发了条:“聊天吗?”
三个字看似很普通,放在周寅坤身上偏偏又很怪。而且都这么晚了,夏夏也不想聊天,然这话,就是问的她无法拒绝,总不能说不聊吧。
有人不想聊,就有人很想聊。在那个相隔一个半小时时差的孟买深夜,一个男人,用他最后的倔强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余光还耵在上面挪不开。
眼看着三分钟过去,男人勾起的嘴角明显变成了撇着的,不回什么意思?跟陈舒文发个信息屁颠儿屁颠儿的,到他身上三分钟打不出几个字,半身不遂手抽成鸡爪子了还是怎么着?……四分钟。
“叮”悦耳的声音响起,男人高冷地拿起手机。信息上夏夏问:“有什么事吗?”
周寅坤不屑地笑出声了。他懂了,手没毛病,是脑子有毛病,眼神儿应该也不好,看不懂字理解不了别人意思,就这还天天嚷嚷着考大学,还朱拉隆功,这智商连门都找不着,考了也白考。
难听的话如野马狂奔而来,占据了他大部分脑容量且不断扩张膨胀,再憋下去周寅坤脑子就要炸了。他不管了,直接一个电话拽过去。
才嘟了两声,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喂。”
周寅坤不绕弯子:“我没什么事,就随便说两句。你怎么还没睡?”
这边夏夏刚合上儿童读物钻进被窝。她没明白周寅坤要干嘛,就问题回答:“孩子总是在肚子里动,我也睡不着,就给他念了会儿儿童书。”
周寅坤喝着酒,听着他喜欢的声音,跟做梦似的,他笑了:“怎么?你还真以为自己能给他念着了?”
“好像是不怎么动了”,夏夏躺着声音都变得软乎乎的:“纱洛医生讲过这个叫胎教,还跟我说如果孩子在肚子里动得厉害的时候,可以给他听一些舒缓的音乐,念一些故事,他是能感觉得到的。”
“你确定不是他熬不过你?”
被周寅坤一问,夏夏确定也成了不确定,她还没回答,男人率先开口:“那天为什么追出来?”
他不提,夏夏差点儿忘了。周寅坤走的那天她的确追出去了,但原因不明。
夜晚屋里并不热,然夏夏脸颊却渐渐开始蒸腾,她掀开被子,深吸了口凉爽的空气,解释说:“我是、我是想跟你说,注意安全的。”
周寅坤显然不信:“就这样?”
“嗯,对。”
“你说什么就什么”,周寅坤起身走到露台边背靠着纯白的栏墙,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兔,我过几天回去陪你,顺便回去给你教训教训肚子里那个小不点儿。乖乖等我。”
“嗯”,夏夏抚了抚肚子,脸上的燥热散去,露出含笑的唇角,她声音温柔:“那你,注意安全。”
听见电话里应了声,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间说:“那我就先睡了,明天还有课的,下午还有个测验考试,那……等你回来说。”
“嗯”。
随着电话里响起挂断的嘟声,男人单手合上手机掖进裤兜里,再抽出手时,手上多了一张小小的彩超照片,他转过身,背朝着灯光举起来看,明亮的光落在那张小脸上,香香的、软软的,一点也不真实。
如果这是梦,他真希望,可以永远别醒来。
周寅坤笑笑:“小混蛋。”
第0072章内鬼
傍晚时分,夜幕将临,偌大别院内的圆形斗兽场地灯光初上,聚光灯精准地直射在中央巨型铁笼构筑的“表演区”。外围地中海的纯白搭配罗马式拱形回廊,连续的墙体拱券变化和谐而有序,规律又不失单调。
时下,凑巧是猛虎雄狮一天中最为活跃的黄金时段。随着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咆哮,角斗笼中橙黑相间的庞然巨物首先发起凌厉的攻势,它猛地向前一跃,壮硕的躯体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弧线,锋利的爪子几乎要触碰到狮子的皮毛。然而,狮子也并非等闲之辈,它身形一侧,巧妙地躲过了老虎的攻击,同时借助这股力量,反身一跃,迎战于后者。
即便是在这被拘禁的铁笼里,即便是最终得不出胜负的局,只要有一个还活着,争斗便永无止境,这就是野兽的世界,它们因领地或不期而遇引发纷争,以自然界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解决争端,生死存亡,不到最后,就一定不会停下来。
男人坐在休闲区的藤椅上,手里摇晃着酒杯,边欣赏着眼前狮虎相争的劲爆场面,边听阿耀汇报。
“坤哥,经阿步那边调查,萨玛除了银行存款外,名下没有任何公司企业。奇怪的是,她死后,遗产中一笔巨额资金遵循生前意愿捐给了美国一家私有慈善基金会,而这家慈善基金会却在半年后突然宣布破产,已经不存在了,所以要追溯其源头,还需要点时间。”
“巨额资产”,手中摇晃的酒杯停下,前方铁笼里传来一声狮子的嗥叫,周寅坤眯了眯眼睛:“有多巨额?”
阿耀如实道:“据阿步讲,五十亿美金”。
认谁也清楚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萨玛名下没有任何盈利机构,这么一大笔钱只能是周耀辉的,那就说明,他给周夏夏的不是所有,尽管之前他们把周耀辉查了个底朝天,到现在为止也还存在未知的资产项目。
“要这么看,周耀辉很可能还藏了更大的‘肥肉’?”,阿耀紧接着问:“坤哥是在怀疑这次暗网走货的神秘人跟周耀辉有关?在暗地里拿稳了这摊子活儿,要整咱们?”
“能把货做到这个纯度的不多,敢称应有尽有的,除了周家又能有几个,而且咱们在暗网的销路暂时只有美洲,其他地区不影响,这么一来,范围就又缩小了,那边叫的上名字的也不过一两个,再者说,不清楚点儿底细,谁会没事闲的贸然挑衅咱们”,周寅坤抬开眼皮看他:“还没明白?”
阿耀眸色一闪,恍然悟道:“内鬼!?”
“要确定是谁,就得先找到源头,从源头着手”。
此时,一阵洪亮的猛兽嘶吼交杂着撞击铁笼的声音,周寅坤看过去,铁笼里的狮子已浑身是血,胜负似乎已有定局。他挑了挑眉稍,不知在想什么,继续跟阿耀说:“当初周耀辉把周夏夏当作保险箱,是为了藏自己庞大的产业链,现在看来,萨玛也是同样的作用。一个存公,一个存私,还真是一个都不落下,全指上了。”
阿耀听完觉得坤哥的思路是对的,却又好像哪里出了问题。假如周耀辉真的把萨玛作为储蓄的机器,既然这样做了,其中就一定有它的实效作用才对。
“坤哥”,阿耀看向男人的侧脸:“我不理解的是,就算萨玛对于周耀辉是这样的存在,那为什么又要在死后把这笔巨资设定为捐予慈善基金会,而不是留给唯一的继承人周夏夏?”
“没什么难理解的。人都不纳入遗产项目,说明这钱压根儿就没给她的打算”。
“这不就等于打水漂儿了?”阿耀蹙眉,疑惑未减:“虽说是同一种隐藏方式,区别就在于周夏夏不知情,萨玛知情。周耀辉也不怕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萨玛出尔反尔?泄漏出去点儿什么?”
“那你说,什么样的人”周寅坤边说边对上阿耀的视线:“才能确保在他周耀辉死后,既不出尔反尔,又能永远保守秘密?”
“死人?”,阿耀心头一凛,低声含糊了句:“萨玛自杀,难道不是为情。”
此时,又是一阵兽鸣,猛虎抓烂了狮子的嘴角,袒露出鲜红的血肉。周寅坤喝完一口酒,颇有兴致地换了个话茬儿:“你说谁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