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李家人再忍不了,几个汉子上前就逮着父子俩拳打脚踢。妇女则进屋到处搜寻芝香的身影,但都没见?着,甚至张翠莲也不晓得到哪儿去?了。

李家汉子多,又都是人高马大的,父子俩人哪儿敌得过,很?快被按到地上揍得鼻青脸肿。但他们?也硬气,居然愣是没松口,铁了心要把芝香纳进门,更是细数李红英的不是。

李红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眼眶通红,但一滴眼泪都没掉,不知过去?多久,才?哑着嗓子发?话:“和离,我要和离。”

连李家人都忘了动作,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看。但他们?向来宠着李红英,见?她目光坚定,很?快反应过来,逼着郑光宗答应和离。

郑光宗自是不愿的,和离就意味着他要吐出一部分李红英带来的嫁妆,可没有?休书合算。奈何?对方拳头太硬,最后只能不甘不愿地接受。

李红英失望透顶,一刻也不愿再等,央着娘家人押上郑光宗,竟是立马就要到县衙写和离书。

当晚李红英也没回家,第二天一大早,才?让几个哥哥陪着,把自己的东西搬出苍黎村。

不过三日后,郑光宗就迎了芝香进门,或许是还有?点儿羞耻心,并没大办,只摆了两桌酒,宴请一下双方的亲朋好友。

原以?为这场闹剧到这儿就该落下帷幕,没料到新婚第二天早上,喝得醉醺醺的一家三口从床上清醒过来,发?出凄厉哀嚎

新娘子不见?了,连同几箱子的嫁妆,还有?家里的钱匣子。

郑大河气急攻心,一口气没喘过来,昏死过去?,张翠莲慌慌张张请了胡郎中给?他看诊。

郑光宗却是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寻一番,终于死心,家里什么值钱的物?件都没了。他跌坐在地,想着前几天还四?处借钱凑够二十两聘金,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他又突然想起什么,跌跌撞撞跑出门,直接朝县衙的方向去?。

官差听?说他要找刚娶进门的媳妇儿,脸色变得十分奇怪。

“你家钱财该不会也丢了吧?”

郑光宗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问?:“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官差目露怜悯,“嗐,这半年来好多人来报案,跟你情况差不多,都是欢欢喜喜成亲呢,第二天家里就被洗劫一空。你们?昨晚是不是喝酒了,睡得很?沉?”

郑光宗哆嗦着嘴唇点头。

“那就是了,酒里肯定下了药,新娘子的亲朋好友也没走远,夜深后折返回来,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东西运走了。”

官差每说一句,郑光宗脸色就惨白一份,最后腿一软,扶着墙根才?堪堪站稳。

“还能找回来吗?”

官差只道:“我们?会尽快缉拿这伙人。”

那就是不知还要多久,郑光宗苦笑一声,踉踉跄跄地离开。

一家三口虽没到处明说钱财被盗,但村里人一直没看见?新嫁娘,再结合张翠莲的哭喊,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可笑的是,竟没人觉得他们?可怜,只是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有?时还要嘴一句活该。

郑光宗浑浑噩噩几天,终于想起李红英,想要求她回来,却连门都没进成,就被一盆脏水泼了满身。

第80章

新孵的几窝小鸡又破壳了, 一共三十八只。但如今已进入五月,期间不知有多少小贩兜售,该买鸡仔的人家早就添置。郑青云在附近村子转过一圈,也只卖出二十来只。

剩下的他没舍得两三?文钱便宜卖给人家, 都好好装在车上, 准备带回去自己养着。今年陆陆续续宰了好几只母鸡吃掉, 上一批雏鸡也因各种原因死去三四只。算一算家里现在还?有近六十只鸡, 再加一些也不多, 总归养得下。等长大能下蛋能吃肉, 反正不会亏。

从?最后一个村子离开时已过晌午,外头太阳依然很烈,路旁的树林里知了不知疲倦地滋哇乱叫,震得人耳朵发麻。

有牛虻扇动翅膀围着水牛上下飞舞, 惹得它烦躁不安,不停甩动尾巴抽打。

郑青云坐在车前, 手执树枝, 时?不时?挥动一下帮着驱赶。他没打算直接回?家,这边离乡里的集市不远,他想绕过去看看,能不能寻点新鲜玩意儿。

今天不是大集, 天又热, 摆摊的并不多, 一路走来只有零星几个卖蒲扇凉席的。这些东西家里都有, 暂且不用换新的,郑青云只扫一眼就收回?视线。

街道两旁的铺子倒是都开着门, 店老板十个有八个倚在门口的躺椅上打盹儿,俱是懒洋洋的。

郑青云径直走进一卖鱼的铺子。这家铺子老板自家有鱼塘, 养出来的鱼比沟里捕的大上许多,肉也肥。

郑青云叫醒老板,跟着他进屋到石缸里捞上一条五斤多重?的黑鱼。鱼肉便宜,才十文钱一斤,郑青云数出五十六个铜板付给老板,拎着用棕叶子吊住腮和尾巴,弯成弓形的鱼出门。

热浪扑面而来,他连忙把草帽扣在头上。远远看见一处棚子下坐着好几个人,面前都放只碗,一边摇扇一边往嘴里送东西。

郑青云心中好奇,过去一看,发现是卖凉粉的。晶莹透亮的凉粉切成长条,淋上醋汁、酱油和调好的辣椒面,用筷子夹起来一弹一弹的。

入夏之后卖这东西的多,集市和县城都能找到,不是特别稀罕。但方竹身子渐重?,不敢离家太远,免得被冲撞,寻常都只在村里散散步,自是没机会吃到这些。

他走上前问过老板,也不贵,五文钱就能买一碗。想带走也容易,老板备有粗长竹筒,在碗里拌好之后,只需往里一装,再拿片桐叶用棕叶子绑到筒口,便不担心落灰。

一看就有不少人往家里买,老板绑叶子的动作十分熟练,三?两下就把三?份凉粉包得严严实?实?,叶子也没划破。

因为车厢里没清洗,进嘴的东西总不好挨着鸡笼放,郑青云还?特意借了几根棕叶子,把三?节竹筒缠到一起,方便拿在手上。

一手拉缰绳,一手抱竹筒,臂弯上还?挂着条鱼,郑青云就这么赶回?家。

牛车缓缓驶入苍黎村。

刚刚在县城扛完沙包的郑光宗看着从?眼前路过的人有些恍惚。

因为爷奶的偏爱,爹娘一个口无遮拦,一个放任不管,他从?小就看这个堂哥不顺眼。对?方喜欢的东西他都要抢过来,腻了即使弄坏也不会归还?。若磕到碰到,也怪到郑青云身上,谁让这人是扫把星?

直到郑青云突然变了性子,不要命地跟人打架,他才不敢再招惹。但在他心里,自己一直是比郑青云强的,有爹爹可以撑腰,一帮兄弟向着自己,后来还?娶了家底颇丰的媳妇儿,而对?方除了娘亲,什?么都没有。

可如今再看呢?一切都大不一样。

郑青云已经?用上牛车,听说还?在山上养着几十只鸡和兔子,修起高高的围墙,打上水井,媳妇儿孩子也都有了,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比村里大部?分人都好过。

如果以前对?他们好一点,现在是不是也能沾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