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料,清明堂里的人全部僵住,没有人拦他、再处罚他,见他离开,也只是满脸不可置信、义愤填膺。
一切其实还是按照话本所写的发生,唯一的偏差,出在谢妄之身上。
现在的谢妄之修为高过他许多,他不敢靠太近以免被发现。见对方进了卧房,便小心匿去气息,藏在院中的一棵大树上。
他屏息凝神,细听房内动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传来一声清脆剑鸣,谢妄之似乎开始擦剑。
太过稀松平常,池无月观察了半晌,觉得无趣,还有些失望,准备离开时,却见谢妄之忽然提着剑来到院中。
他赶忙又猫了回去,躲在树上看谢妄之练剑。本以为也是平常事,未想真给他抓住一点异常。
谢妄之是天才,于剑道上的造诣,年青一辈中无出其右。而身为谢妄之的仆从,池无月不止一次看过他练剑,还被他手把手地教过。
而这次,谢妄之竟然错了好几式。
不仅如此,挥剑颤抖不稳,出招犹豫,动作变换滞涩不畅,随心剑鸣也有些烦躁,看起来像是许久不用剑的生疏。
但片刻之后,许是进入状态,谢妄之不再出错,逐渐恢复剑道天才的水准。
池无月被谢妄之带在身边,自然知道对方修炼有多刻苦,上一次看对方练剑不过是几日前,绝无生疏的可能……
怎么会挥错剑招呢?
*
“怎么净给我带这些,没别的菜了?”
谢妄之练完剑,简单沐浴之后,池无月送来了晚膳。他看向桌案摆放的一应菜色,忍不住微微蹙眉,瞥向身边的少年。
他重口,池无月给他带的,全寡淡得要命。
“抱歉,奴去晚了,只剩这些了。”
大概是因刻了奴印,少年无法再违抗他,此时乖顺地垂下眼,长睫投落浅淡阴影,脸上绽放的红梅娇艳欲滴,双手背到身后。
顿了顿,少年又轻声补充:“若是公子不喜欢,奴便拿去倒了。”说着便作势要收拾。
“倒什么,谁说我不吃了?”
谢妄之立即制止,眼见少年果真收手站在一边,又开始纠结,苦大仇深地盯了那些菜片刻,终于坐下拿起碗筷。
不管重来几次,他都不爱吃这些。但他至今记得,梦中下场凄惨时饿到与野狗争食是什么滋味,断做不到浪费。
虽是如此,他吃了几口还是忍不住骂道:“没用的东西,下次动作快点。”
“是。”池无月乖巧应声,低垂的长睫掩去眼底暗沉的波光。
他是故意的。
谢妄之养尊处优,娇惯得很,若是饭菜不合口味,绝不会碰一筷子,还会叫他拿去喂狗。
到底问题出在哪儿?
第2章 第 2 章(修) 那他偏要让池无月跪……
池无月思忖着谢妄之为何会有这些异常,不知不觉有些走神。直到对方忽然停下动作,满脸不悦地瞪着他。
意识到自己又不自觉盯着人看,他便装作乖顺地垂下头,但对方仍不满意,冷笑了声,随即撂下碗筷,取出巾帕擦净脸,将其随意丢在桌上。
而巾帕的一角恰落在盛菜的盘子里,逐渐被汤汁浸润,洇成深色。
谢妄之脊背往后一靠,抱起双臂,冲着池无月微抬下颌:“盯我这么久,想必你也饿了。既然如此,剩的这些,赏你了。”
他唇角弧度略略扩大,表情恶劣又嚣张,“爬过来,像狗一样趴着吃,一点都不许剩。”
“……”池无月微微一怔,又难以自制地兴奋起来。
在清明堂里,谢妄之的反应与话本所写不同确实令他惊喜,但他其实不敢抱太大希望。
毕竟谢妄之太过高傲,只是为家族颜面惩治奴仆,面上其实也说得过去,实际的谢妄之可能与之前没什么不同。而剑招出错、吃下自己不爱吃的菜,这样小的事,偶然发生一两次也可以理解。
但此时四下无人,谢妄之不必再为了谁罚他,话本中也未写到这件事,谢妄之却依然选择羞辱他。
这似乎可以说明,羞辱他出自谢妄之“自己”的意愿。
这令他期待,甚至心生奢望:
谢妄之与他一样清醒,他在与一个“真正的人”对话。
既然如此,谢妄之想看他屈辱,那他便屈辱。
而谢妄之毫无所觉,看着池无月抬起头,眼神如狼犬般凶狠,薄唇紧抿,垂在身侧的双手也攥成了拳,不由嗤笑,用手指轻点了点桌案,出声催促:
“怎么,脚底生根了?那本公子便勉为其难帮你倒在地上,如何?”
“……谢妄之!”
少年似乎终于憋不住,咬牙切齿连名带姓地叫了他一声。纹刻在脖颈与右边脸颊的奴印猝然发亮,红梅开得更艳,似要沁出血。
似乎在与奴印的约束激烈争斗,少年身躯微颤,双目发红,呼吸变得粗重,快将银牙咬碎,颌角微鼓。
又挣扎片刻,他颤抖着缓慢屈膝下跪,猛然脱力,膝关重重磕在地上,发出闷响。
他直挺挺地跪立,却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掌在用力推着他的脊背,直至压弯他的腰,迫使他不得不伸出双手撑在地上。
“还等什么?”谢妄之愉悦勾唇,冲对方轻勾手指,“爬过来。”
话音落下,少年果真手足并用地一步步爬到他身边,似不愿令他看到自己的脸,头颅低垂,乌发如瀑倾泻至身前,慢悠悠晃荡,身形秀美纤细,似野地里勾人的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