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的晏旻脚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低着头仿佛等待着末日审判一样。
代秋兰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刚刚邵大姐跟我说,小蔺也是住在这里的,他和旻旻一起住。可我只看到一个卧室,他俩难道睡一个屋?”
晏云山突然皱起眉头,眼神犀利地看了看身旁正襟危坐的蔺征西,以及厨房门口低着脑袋的儿子,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扫视了好几遍,才沉声说:“晏旻,蔺征西,你俩不解释一下吗?”
晏旻被点名,不敢再躲,赶紧过来,把果盘放下,然后挨着蔺征西坐下。
邵芸芸也拉着代秋兰过来了,在沙发上坐下。
晏旻再次舔舔唇,看一眼蔺征西,蔺征西朝他微一点头,他咬咬牙,说:“爸爸,妈妈,我有件事瞒你们很久了:我不结婚,是因为我和蔺征西在一起了。我俩互相欣赏,彼此爱慕,就像爸妈你们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我们两个都是男人,不能领证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了,明天继续,晚安,么么哒
第99章 接受
晏旻这话说出来, 代秋兰和晏雯面面相觑,代秋兰还没反应过来:“不是,两个男的……在一起?我不明白。”
晏云山脸色铁青,显然已经明白过来了:“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晏旻垂眸点头:“爸、妈, 对不起, 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所以才瞒了你们这么久。”
晏云山额头青筋暴绽:“那你为什么不一直瞒下去!”
晏旻被他的语气吓得瑟缩了一下脖子, 晏云山从来都是个严厉的父亲, 但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晏旻说过话,晏旻也只听他这么训斥过晏斐,每次还是他去帮晏斐开脱。
没想到父亲这么跟他说话, 会让他感到如此难过。
蔺征西注意到他的反应,抬起胳膊搂住了他的肩。
晏云山的眼睛盯着蔺征西的手,仿佛有两道火炬, 要把他的手烧出两个窟窿来。
蔺征西被他的眼神盯得终于受不了,他缓缓抽回自己的手, 说:“叔叔,对不起,这事因我而起, 要不是我, 晏旻就不会走这条路。”
邵芸芸在一旁看着, 心急如焚, 赶紧插话:“晏爸爸,这件事确实该怪我们小西。但两个孩子的感情已经二十多年了, 这也不是假的。”
晏云山扭头看着邵芸芸:“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邵芸芸脸上一阵不自在:“我也是前几年来深圳才发现的, 那个时候也震惊不已, 也非常生气。甚至也想过要拆散他们,让他们都去娶妻生子,这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走的道路。可这种事自古有之,中外都有,咱们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断袖之癖,甚至连计算机科学之父的图灵,也都是这个毛病。”
晏云山说:“既然是毛病,那就应该改了!”
邵芸芸苦笑:“要真是能改的毛病,自然早就改了,图灵也犯不着被逼得自杀了。这几年我也了解一些,这种可能是基因里带来的,也可能是后天环境影响的,比如缺乏父爱和安全感。国际医学组织都不把它列为精神疾病了,前年荷兰甚至还通过了同性婚姻法。他们这种虽然是少数,但也应该受到尊重,我们做父母的,更不能把他们当洪水猛兽一样看待,否则他们不是更难了吗?”
代秋兰和晏雯终于明白了晏旻说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了,同性恋?这个词汇对他们来说太陌生,但却又是那么直白,想让人不明白都难,代秋兰红了眼眶:“旻旻,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晏旻扭头看着母亲,眼睛有些发涩:“妈,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我没法做一个处处都让你们满意的儿子。”
代秋兰闻言眼泪滚落了下来,晏旻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全家的骄傲,从小被称为神童、上少年大学、出国留学、进中科院,自己创业也很成功,为家里人创造了非常好的物质条件,谁提起来不是夸的呢?
代秋兰抹着眼泪,说:“妈妈对你一直都很满意。可是这个事它不行啊,你们两个男人在一起,那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你们现在都是大老板了,被人知道了,社会上也会对你们指指点点的啊,唾沫星子能淹死人的。”
晏旻说:“我们在外面从来都没公开我们的关系,就算是外界猜测,我们也不会承认不会公开。”
晏云山依然像座喷发的火山:“那你为什么不干脆瞒我们瞒得彻底一些?”
晏旻低着头:“对不起,爸,其实我一直都想瞒着。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怎么邀请你们来深圳玩的缘故。每次你们来,我也不带你们来我家里,就是怕穿帮。这次本来也没想带你们回来的,是妈妈说要来我家里看看的。这种情况,我要是不说,你们肯定也会发现不对劲。”
蔺征西说:“叔叔阿姨,对不起,让你们面对这么难以接受的事实。这些年我和晏旻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一直都小心翼翼地保守着这个秘密,找了各种理由不相亲不结婚。也非常感谢你们对晏旻的包容和支持。可我们也是普通人,我俩的关系是不能让朋友同事知道的,生活中几乎不跟其他人打交道,所以内心里,还是很渴望能够得到最爱的亲人的理解和支持,所以才没有选择一瞒到底。”
晏云山瞪着眼咬着牙看着蔺征西,咀嚼肌凸出,要不是邵芸芸在跟前,他都要削死这个臭小子,亏得他们全家都这么感激他,他居然把他儿子往歪路上带。
邵芸芸说:“宴爸爸,晏妈妈,两个孩子保守了这个秘密20年,连最亲爱的家人都不能说,这是怎样的一种煎熬。请原谅他们选择这个时机告诉你们。我知道我们当家长的会很失望,很难受,以后也需要承受保守秘密的痛苦。但他们是我们的孩子,如果我们都不能理解他们支持他们,这世上就更不会有人理解和支持他们了。”
邵芸芸的声音温温柔柔,还带了点文艺腔,但却很有感染力和说服力。代秋兰听到这里,陷入了沉思。
晏云山紧咬的牙根也慢慢放松下来,儿子已经四十岁了,不是少不更事的年纪,他们在一起都这么多年了,生活工作全都交织在一起,难道还能说分就分?
晏雯一直没做声,她默默地看着父母和弟弟,原来晏旻在厨房里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是为了这个!
她的心情很复杂,大弟不结婚,她总以为是性格缺陷,天才总是孤独的,不擅长跟人相处,所以不懂得谈恋爱。因为她知道晏旻的很多大学同学都存在这样那样的性格缺陷,生活低能的不少,至今没结婚的并不只有他一个。
但她是真的完全没有想到,大弟会和一个男人谈恋爱,男人和男人还能相爱吗?纵使她活了四十多年,也还是头一回听说,实在是太超出她的认知了。
不过看大弟的样子,心里想必是格外为难吧,她还没见过他这么为难的样子,晏雯伸手挽着母亲的胳膊,小声地说:“爸,妈,其实换个角度去想也不错,旻旻至少有个伴了,不会孤独终老。我们之前最担心的难道不是这个吗?征西和旻旻志同道合,是最难得的灵魂伴侣。除了性别不符合我们的期待,倒是也没什么不好。”
代秋兰不由得皱起眉头看一眼女儿,她怎么这么快就倒戈了呢,不过她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
晏云山哼了一声:“简直胡闹!像什么话!”
晏雯讪笑着跟他说:“爸,你不是说过,要是我弟和征西两个人有一个是女的话,那就是再合适不过的革命伴侣、灵魂伴侣吗?”
晏云山吹胡子瞪眼,争辩:“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就算说过,那也只是个假设!”
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一直低着头的晏旻抬头看一眼姐姐,眼神里流露出感激之色,姐姐果然是心疼自己的。
晏雯朝他安抚地轻点了下头,接话说:“现在就是假设成了真,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俩并没有一个人变性成女人。”
晏云山瞪着女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变性!”
晏雯则毫不在意父亲的怒气,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又是老大,她从小就很得宠,简直就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到了她这个年纪,父母老去,她已经成长为家中的顶梁柱,跟父母相处的方式也更为平等,甚至还成了父母的依靠。
邵芸芸见气氛缓和下来,在身前的盘子里拿起一个莲雾塞给代秋兰:“来,吃点水果。这是我们台湾产的黑金刚莲雾,水分足、甜度也够,比一般的莲雾好吃多了,晏妈妈你尝尝。”
代秋兰并没有什么胃口,但看着对方的笑脸,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说起来,邵芸芸比自己年纪还大了一些,性格又好,两人也投缘,要是结儿女亲家,她是非常乐意的,但没想到真会结成亲家,只是这个两个儿子的组合让她十分纠结。她接过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