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似他,有勇有谋,胆识过人,他当然?觉得好。

但为妻为母,有个不着家的夫婿,还有个不省心的儿子,桑柔只觉得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十年里,她几度寻子,跑遍了大?江南北,几度九死一生,最危难的那一次,和侍从走散,又?染上疫病,烧了整整三天,险些就被当地?村民拉出去烧了,后来怎么活过来的,是桑雅随夫经过那里,正巧碰到了,救了她一命。

她待桑雅不同,也?是记着上辈子的救命之恩。

桑柔心里是苦的,上一世的她太过贤惠,不想男人看到自己抱怨的模样,因为后院里爱抱怨的女?人,通常都?是最不讨夫君喜欢的。

但这辈子,她想通了。

不到四十的年岁,她就积郁成疾,郁郁而终,苦了自己,旁人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既如此?,她为何又?要贤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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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怨,所有的忿,借着这个梦,桑柔悉数倾诉了出来:“表哥觉得,有了这个梦做预警,我还能嫁给你吗?我又?怎么敢嫁!”

这个问?题,晋擎给不了答案,因为他不是桑柔梦里的那个男人,未必会如男人那样。

但有些事,又?确实?符合他的性格。

倘若天子真的病死在那日,那么,太子身为储君,必然?是要迎回的。

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迟疑。

但有了桑柔这个梦做预警,晋擎必然?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天子要殁,也?不能殁在他的新婚夜,太子也?必须早些接回。

晋擎不想说些虚无缥缈的大?话,但他愿意给桑柔一个承诺,新婚之日,他哪里都?不会去,只陪着她。

桑柔却早已没了任何感觉,他愿意陪,她也?不想他陪了。

“那到底只是个梦,未必就会发生,再者,我也?不是梦里的那个桑九娘子,想嫁的也?不是世子。”

一阵微暖的风拂过,不少花瓣簌簌落了下来,飘到桌面上,晋擎长指一伸,捻了一片到指腹上,另一根指再覆上去,重重一碾,再挪开这指,花瓣已不复存在,徒留一点脂色在指腹上,尤为打眼。

桑柔却挪开了目光,当没看见。

她再也?不做这花,由得他搓揉,过早凋零。

“你想嫁的,就一定是好的?”良久,男人终于吭声,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这种异乎寻常的平静,更像是在积蓄一场旷日持久的风暴。

桑柔却无所忌惮,弯了眉眼,声音异常柔和:“表哥,江东谢家三郎饱读诗书,乃端方持重的君子,请表哥为阿柔说下这门亲事。”

一字一句,声如莺歌,传到晋擎耳中,却分?外不适。

谢洵,一个自戕婢女?生的儿子,又?如何能配。

晋擎冷声回绝:“不妥。”

桑柔就没指望能从男人嘴里听?到好话,且她也?非那个意思,只为试探,以及引出后面的话。

“那么,谢家四郎呢,谢家唯一的嫡子,该妥了吧。”

桑柔倒想看看,男人还能挑刺到什么时候,总不可能,全天下只他一个,别的都?不妥。

这回,晋擎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那石桌上的落花,也?被他碾过一瓣又?一瓣,不一会儿,两指上红艳艳的一片,他却似无所觉般薄唇抿成了直直一条线,面色似深潭般幽沉。

他不快,她就快了。

桑柔趁热打铁,再问?:“谢四比我大?了三岁,父亲说,我们?这年纪也?是合适的。”

不似晋擎,大?了她五岁,其实?也?算不得大?太多,但同谢四一比,就没那么合适了。

晋擎此?刻毫无兴致地?听?桑柔提及别的男人,他尚在那个梦中,仍有不解要问?:“你走那日,我在不在?”

桑柔怔了下,没料到男人有此?一问?,顿了片刻,才道?:“你那时,为我落了一滴泪。”

她能看到的,只有一滴,但她看不到的,必然?不止。

晋擎是个后知?后觉的男人,很多伤心事,过去以后,再回味,愈发刻骨铭心。

她走后,他便是孤家寡人,再无乐趣。

胸口闷闷的,似有千斤重,压得人有点喘不来气,晋擎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被一个小了自己好几岁的女?子牵动心绪,魂不守舍。

晋擎仰面,看那花满枝头,盎然?生机,薄唇轻启:“谢四,也?不妥,太浅薄,压不过前头两个兄长。”

桑柔倒不觉得:“谢洵会帮她,我也?会。”

只要谢霁能给她想要的生活。

晋擎轻嗤了一声,似冷涧幽泉,让人遍体生凉。

“表哥可否同谢叔公一见,把亲事敲定下来?”桑柔又?一次问?,她并不想触怒男人,但这事儿终究要有个结果,她不能退让,也?怯懦不得。

其实?,桑柔也?没指望男人会真的给自己保媒,她要的只是男人的一个态度。

许久,晋擎从喉头缓慢吐出一个字:“好。”

她想要如意,他便成全,就看她到底能不能真的如意了。

晋擎这一个字,桑柔要得太不容易,花费了不少心力与他周旋,终于得来,整个人也?如卸下了重负般轻快了不少。

桑柔起身,两袖拢起,正正经经对着晋擎行了揖礼:“这一厢,有劳表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