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男人身影一顿,走得更快。

晋湘咬了咬唇,提起裙摆小跑着追了上去:“郑璟,你什么意思?我都喊这么大声了,你还想装聋?我就这么让你厌恶?”

再大声下去,他也别想走出这里了。

郑璟颇为无奈地停下脚步,回过身,等着长成后越发娇俏动人的女子。

“待我忙过这阵,定会给姑娘寻一只最会讲话的鹦鹉,请姑娘莫着急,再多等一阵。”

晋湘跑到男人跟前,止了步,仰头望着高挑的男人:“郑璟,你别装傻了,我都十八了,你还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人长大了,但性子没变多少,晋湘依然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对这个男人动了心,就要试上一试,不然对不起自己的一片痴心。

尽管郑璟并不想说出那种俗气又伤人的话,但面对晋湘,他不能让她留有丝毫的幻想,能做的,唯有果断拒绝。

“十姑娘看中我什么,我改便是了。”

晋湘面色一白,颤着唇痛骂男人:“你就是个睁眼瞎。”

骂完,晋湘转身跑开。

这一头,晋擎将怀里的少妇撩拨了好一会,便将人整个打横抱起,进到内室,进行更深入的交流。

却不想,晋湘那哭唧唧的大嗓门传了过来:“哥哥,嫂嫂,你们快把郑璟派到边境守城去吧,他只配去那里,染上一身风霜,变成无人可要的糟老头。”

桑柔拍掉男人伸进她衣内的手,把人推开,慌忙地整理身上衣物,下了床就往外走。

晋湘正巧进屋,见到桑柔,更觉委屈,一头扑进桑柔怀里。

十八岁的姑娘家,重了不少,猛地这么一扑,桑柔也受不住。晋擎慢一步出来,见此情景,伸手托着桑柔的后背,冷脸呵斥妹妹,多大的人了,成何体统。

晋湘后退两步,面上犹挂泪痕,委屈巴巴:“我都十八了,还嫁不出去,成老姑娘了,要何体统。”

桑柔在男人的搀扶下站定,颇为头疼地瞅着十八岁的老姑娘:“你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人是不错,可一个巴掌拍不响,一厢情愿不叫美,勉强得了一时,过不了一世。你兄长是可以命郑璟娶你,可万一他将来碰到真正喜欢的人,你又该如何自处,他看到的必然是对方种种的好,对你也只会更加厌烦。”

说的都对,句句在理。

可晋家的人个个执拗,不愿将就,遇到了自己想嫁的男人,晋湘就再也瞧不上别人。

而且晋湘也有她的理:“嫂嫂和哥哥初成亲那会儿,嫂嫂也没见得多中意哥哥,可如今,你们俩蜜里调油,恩爱不移,任谁不夸一句神仙眷侣,天造地设的一对。”

桑柔不必扭头,也能察觉到身旁男人紧盯住自己的灼灼目光,暗道晋湘这小姑子没救了。

为了安抚住男人,桑柔只能微微拉下脸:“人各不同,我不是你,你哥哥也不是郑璟,我和你哥哥能够细水长流地相处,你和郑璟却未必合适,你不如再回去好好想想,你和郑璟的性情喜好,有哪些相通的地方,真在一起了,能不能好好地相处下去。”

晋擎已经懒理这个想一出是一出,没个定性的妹妹,寥寥数语把人打发:“你便是嫁不出去,家里也不缺这点给你缴税的钱,但因婚事不顺就迁怒到自己亲人身上,是为不智,郑璟为人通透,又如何看得上。”

几句话简直是在晋湘心口扎刀子。

晋湘难过不已,只能回去找秦氏诉苦,谁料秦氏也不愿意搭理她:“就你这样倒贴着往上赶,哪家男人瞧得上,你看看肖筱,同你一般大,虽然也未嫁人,但亲家母一直都在留意,只要这姑娘点头,明儿个就能把他俩的婚事办了。”

“哪能一样,她和桑宥有多年的情意,只差桑宥那呆头鹅主动些,把窗户纸捅破就能成事,我这能一样么?我不主动些,我和郑璟更无可能。”

“好啊,那就换人,下一个更可靠。”秦氏求之不得。

她如今只这一个女儿,也没指望孩子有多出息,嫁得如意郎,如同桑柔那般被夫君宠着爱着,安稳过这一生,便足矣。

可显然,郑璟不行,他待晋湘的情意不够。

“可母亲您和父亲---”

“好啦,你还要为一个男人和我犟到什么时候,不就是你来葵水,身子不适,被他撞见了,帮你寻了衣物,又给你弄了热糖水。这事儿,换做家里的下人,也做得,且做得更周到。”秦氏只觉自己这个女儿魔怔了。

晋湘却道:“可母亲,他不是下人啊,他完全可以视而不见,不必为我做这些的,可他做了。”

桑宥就做不到这样,是以,她对桑宥,也仅止于少时的友谊。

秦氏抚着额头:“你行行好,少说几句吧。”

儿女是债,一辈子都还不清。

书房内,教习结束,先生离开,留了不少作业。

晋琛身板尚且单薄,但已能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一笔一划地持毫书写,分外专注。

郑璟立在一旁,颇为心不在焉,还是晋琛留意到男人的不对劲,唤了一声,问是不是小姑母又来缠他了。

六岁的幼子,看着虽小,却天生聪颖,也能一知半解地懂得不少事了。

可郑璟难以启齿,只觉男女之事,还是不要让小世子太早悟到,并非益事。

晋琛搁了笔,清澈明亮的眼神透出一股狡黠的光彩:“我可以帮郑叔解决烦恼,但郑叔也得帮我做件事。”

有其父必有其子,郑璟从小童身上看到了晋擎幼时的影子。那时候六七岁的晋擎,已经懂得利用自己异常灵活的脑子,说动他们替他干这干那了,然后自己轻轻松松的,半点麻烦都不沾身。

但,若能叫晋湘死了心,不再来找自己,也未尝不可。

郑璟动摇了。

是夜,简陋的深巷里,一户人家把门窗打开,借着月光犹在做活。当家的男人站在门前骂骂咧咧,屋里的母女俩早已麻木,坐在窗边,抓紧赶着绣活。东家催得紧,不早点做完,迟了半刻,还得罚钱。

然而,男人骂起来就停不下来,什么话都往外蹦,到最后竟连娼妇都蹦了出来。

最终,小姑娘忍不下去,拿过搁在墙角防身用的菜刀就朝男人挥了过去:“你又是什么,靠女人赚钱养活,你又配当人丈夫当人父亲了?”

八九岁的女娃娃,太早尝过生活的艰辛,和数不尽的苦难,早已没了小小少女的天真,那刀劈向自己父亲的模样,不见丝毫惧意。

“臭丫头,反了天了,早知道就该丢了你这赔钱货。”男人哇哇叫得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