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赵连雁耳力过人,一字一句都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赵归林……你确实是我曾经用尽全力喜欢的人。”
她之前的生活一眼就能望到头,无趣又生闷,丝毫不让人生出丁点儿期待来直到他到来。赵连雁是她暗无天日沉闷生活中突然打入的最璀璨的一束光,很耀眼,很炽烈。
生性热闹爱笑,潇洒又俊朗的郎君,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掬了一捧星星。
那么高,听她说话会乖乖巧巧地弯着腰。又那么厉害,随便抬弓射箭就能贴着翅尖打下来最好看的鸟儿。
他们一起骑马射箭,游园观山,去过尚京最高的琼楼俯瞰万民聚灯欢呼。也在漏着雨的破庙里,看着檐下的如瀑雨帘,举杯欢饮,吃两文一碗的馄饨。
这样的生活简直比书画上都要更精彩纷呈些。
怎么会不心动呢。
她曾经拥有过这束光,好好保存在心里,想要珍藏,想跟着他一起去远方。
可是阴差阳错,天意弄人。现如今,她的生活里,已经不止赵连雁一个人了。
赵连雁单膝跪在地上靠着她,抚平她紧皱的眉头,喉间干涩到疼痛,艰难地重复那两个字。
“曾经……?”
他把额头抵在她发顶上,蹭了两下,声音带着颤:“漾漾,你别这么对我……”
江漾的手被他带入胸膛,蓬勃的心跳从掌心漫开,带着热气汹涌地绵延至全身,似乎要给她烫化。
他的小姑娘今天却是如此的冷情冷肺,好似要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的将他们之间的感情都一刀斩净了去。
他慌了神,哀哀恳求:“你别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可江漾除了愈发苍白的脸色,竟是丝毫不为所动,连眼睛都不肯睁她甚至不敢看他。
赵连雁咬着牙,发了狠:“你现在若是说不要我,还不如让我直接去死……”
江漾骤然抬眸,斥道:“赵归林!”
她敛着眉,深吸好几口气,说出了连自己都不想听到的字眼:“我是你的嫂……”
“笑话!”
赵连雁大力挥袖,凌厉的气劲带起一阵风,他怒喝道:“兄弟?我和赵越算什么兄弟!不……他现在甚至不叫赵越……”
他神情甚至算得上是讥讽:“我一个赵家人,他一个柳家子,怎能算得上是兄弟呢?”
赵连雁用力捏紧拳头,指骨都咯吱作响:“你不过就是喜欢上了他,拿这些借口搪塞我作甚。”
“是!我是喜欢他了!”
江漾看着他泛红的眼,有些不舍,她重新把声音放低:“赵归林……我知道你有苦衷。可我毫无依靠之时,是他陪着我。那几个月,我的心都像是被你、被生活揉碎了似的。是……是他一直陪着我的。”
她此刻说这些,本就是存着舍断离的意味,柳府本清清静静的,难道她来不过几个月,就要闹个天翻地覆不成。
可不料赵连雁根本就听不得这些,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了地上。
脊背抵着冰凉的地面,她的手紧紧按在地板,用力太过,指尖都摩擦出血丝。
赵连雁牵起她的手,极为虔诚地含住她的指尖,将那血丝和灰尘都舔的一干二净。他在她耳边低语,从远处看,简直像是一对儿关系正好的小夫妻在叙说喁喁情话。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不过是我走了,他才有机会趁虚而入,竟还将你的心勾了去。”
赵连雁此刻聪明的过了头,知道过度的愤怒无济于事,甚至会把她推的更远,于是他进退有度,摆出一副可怜样,拿湿漉漉的头蹭她,把狭长的凤眼睁的溜圆,硬生生拗出了无辜委屈之态。
语气低迷,愈讨人怜:“你莫要就把我赶了去,我又不对你做什么,我跟你回去好不好。”
他把江漾团成团抱在怀里,轻轻吻着她的耳朵,把热气喷在她的耳郭上,用最低哑最惑人的音色道:“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不赶我走。”
(赵连雁不配当狼狗……)
第五十七章
他的姿态无害到了极点,这么骄傲的一个人,蹲下身子,眉目都下垂,睁大湿漉漉的眸子,眼里全都是臣服和依眷。
江漾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呼吸都要滞住了。
她好半晌才咽了咽喉咙,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声问他:“那你跟我一起回柳府好吗?”
顿了顿,又说:“母……”
她极快收声,直觉告诉她赵连雁并不想听到这个称呼,于是她又小心翼翼道,“梅干娘很想你……”
赵连雁咬了咬后槽牙,把头放在她肩膀上,闷声道:“你是为了她来找我的?”他委屈的不行,恨不得掉下泪来,哑着嗓子问,“你呢……你就没想过我吗……”
他垂下来的发丝带着水渍勾在江漾的指尖上,挠人的痒,在她的手臂上蜿蜒出一道湿意。
她轻轻唤了一下,带着点恳求的意味:“小林子……”
赵连雁将她抱得更紧,憋着股气儿,一颗心被摔的七零八落的,胸腔上的伤连着心脉似的疼:“漾漾,你就可着劲儿欺负我吧……”
江漾脱下绸衫替他擦头发,赵连雁的头发其实偏硬,要用手细细抚摸,带着力度感受才能摸得出来。而柳濯月的发是稠密且柔软的,一梳就到尾,顺滑又润泽。
他们的不同真的要熟悉到骨子里的人才能认出来。
她帮他把头发上的水擦干,赵连雁扯着她不让她动,她便只能用手帮他通发,甲尖权当做篦齿,一点点划过他的一头乌发,轻柔地碾在鬓角。
赵连雁闭着眼睛,心难受,头也疼,恍恍惚惚听见江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