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钦怡头皮发麻,辣意险些呛进气管。
高中两年没混熟,这会儿直接跟着家属喊钦怡了,学神突如其来的亲切简直叫人难以招架,她匆匆端起饮料猛喝一口压下呛意,慌张解释,“已经很丰盛了,我不拘束!”
时景望向她手边。
陈钦怡这才发现自己拿错了余葵的杯子,悄摸推回去。好在余葵心大,并不介意,嘴巴辣得通红,端起杯子喝见底,时景又顺手给她续上。
一顿饭吃得陈钦怡神魂飘荡、七上八下、恍恍惚惚。
终于结束乔迁宴,两人把她送到电梯口。
陈钦怡一边挥手告诉时景不必再送,一边暗地逮着余葵进电梯。
“大神的家宴无福消受啊,今晚回去估计得消化不良。”
她叹完不忘煽风点火,“小葵,看学神这么高傲的人现在成了家庭煮夫,真心觉得太爽了。不过抢手的饽饽,必须得速战速决、省得夜长梦多。”
余葵哼,“你怎么都不担心我,人家也是抢手的白菜。”
陈钦怡瞅着她,神情勉强地点点头,跳过这一题,“他四月不是回北京吗?徐方正结婚时候,你可记得把他带来,吓唬吓唬大家,不能让我一个人消化不良。”
“再说吧。”
余葵手插兜想了想,“他假期结束应该会很忙,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第四个愿望
余葵洗过澡, 穿着睡衣盘腿在沙发上捣鼓时景的老古董iPad4,压在她箱底好多年,原以为电池应该坏了, 没料插上电源不多时,竟然开机了!
军校生通常使用国产手机,自从时景弃用苹果系产品后, iCloud就再没更新过, 相册里存的还是高二时,余葵和他交流作业时拍的大题和草稿。
零零散散几百张照片, 一张张翻阅, 有的拍到了她暑假作业本上的饼干屑, 有时还有台灯边缘的橘子汽水入镜,最过分的是, 她有次解题写到字母O, 竟然脑洞发散描了朵喇叭花, 这还意犹未尽,钢笔牵出一根细藤,大大小小又给它补了十几朵兄弟姐妹。
而时景回复的照片, 拍摄的永远是台灯下同一视角, 草稿条理清晰,字迹端正。
改完错题, 还偶尔批复
“晚上吃太多饼干容易胃胀。”
“两道题写了45分钟, 困了吗?”
“涂鸦很好, 下次别往练习册上画了。”
记忆的闸门一发不可收拾, 余葵瞧着少女时代的自己和时景互动, 一会儿小鹿乱撞, 一会儿觉得丢脸, 一会儿拄着脸又不免怀念。
再抬头,厨房已经打扫干净了,烘干机里的衣服也都取出来叠作一摞放在阳台案头……看时景像勤劳的工蜂一样忙碌整晚,余葵屁股挪动两下。
羞愧涌上心头,抬手招呼,“时景,你在忙什么,要不歇会儿?剩下的我来做吧。”
他果真放下手边的事,端着洗好的樱桃过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我清理了一下冰箱和杂物间,我不在的时候,你方便找东西。”
见她抱着他的旧iPad,他倾身凑过来。
“在看什么?”
洗发水清冽的柠檬味儿钻进鼻腔。
余光瞥到他冷白的下巴和锁骨,余葵又觉口干舌燥,心跳阵线失守,不自觉把懒洋洋的背挺直了一些,脚丫悄悄滑下去,溜进拖鞋里,坐得更板正些。
“就是咱俩还是网友那会,你教我做题拍的照片,我找平安牌给你时候,不小心把iPad翻出来了,这电池寿命可真长。”
时景接过来,翻了好一阵,也觉得好笑。
看着看着,他忽然开口,“小葵,跟我讲讲你大学的事儿吧,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挂科,刚刚听钦怡提起,你那时状态不大好。”
“啊?”
余葵不情不愿:“你听什么不好,想听挂科的事。”
“我想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发生了什么。”
时景坐在矮凳上,他原本手肘撑在沙发浏览iPad,这会儿熄屏掀起眼皮,漆黑的眼睛认真看着她,“我想了解你所有的事。”
余葵有点鼻酸,挠头掩饰。
“每个人刚进那所学校的时候,或多或少都尝到过挫败的感觉吧,尤其像我这样靠高三最后一年逆袭的黑马。别人都是高考状元、拿奥赛金牌,我无论怎么努力,都考不到班里的平均分,尤其第一次挂科之后,一想到挂科就毕不了业,我辛辛苦苦考上清华,最后却可能拿个专科生的证书,每天都很焦虑。没有谁给我压力,但压力自然而然地就落在头上了。”
余葵的高考分数是702,她高中三年发挥最好的一次,裸分一举冲进了省排名前三十,是连班主任都大吃一惊的程度。
那段时间,程建国每天接不完的高校抢人电话,乐得两脚生风,嘴巴合不拢。一栋楼里连出两位清华北大高材生,大家纷纷夸房子风水好,小区房价都水涨船高,好多人来问程家和向家房子肯不肯卖。
最后填报志愿,还是按余葵自己的想法填了清华,至于专业,听取了程建国老上司的建议,那位总工是老牌的清华土木生,给她选了信院自动化系。
确实是个有前景的专业。
但现在想来,余葵那时对自己的未来是完全没规划的,她以为高中结束,大学就天高任鸟阔,未曾想迈出第一步就受尽挫折。
那时候从未向人诉说的委屈,这会儿都化作絮絮叨叨抱怨,她后仰往沙发上一靠。
“……我们专业涵盖太广了,用前辈的话讲,杂而不精,哪个方向都学,什么运筹、软件、硬件、控制和系统,数学…我和其他人比,哪门基础都缺失,本来就不算顶聪明,一焦虑,更慌了,不管怎么努力,就是找不好方法,成绩出来之前,其实我也早有预感,最后果然挂了,就是心里那根弦啪地绷断了。”
时景的眼神已经开始不忍。
“后来呢?”
“没法补考,就重修呗,第二学年,跟学弟学妹们一起上课,我生怕这门课再挂一回,真的用尽了全部努力,那门课的卷子现在给我,我说不定都还能考80分。”余葵回想这一段经历,眼神都黯然下来。
“虽然从小都是学渣,但小时候我起码能安慰自己,成绩不好只是因为我胸无大志,不肯努力。到了园子里,所有的挫折似乎都指向同一个事实,告诉我,人和人的天赋确实有着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