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1)

一语道破,燕承启像是个说白了暗地思慕小心思的少年,尽管他在朝野上下人尽皆知的不喜怒于形,心思深沉,此刻却难为情地在脸上飘出两朵红云来,一只靴底在地上磨了磨,又磨了磨。

“收……收起来吧……也没什么好看的……”

“怎么了?”楚茗笑出声来,“敢画不敢认了还?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扭捏起来了?”

楚茗笑得十分明艳,眼角眉梢都露出一种风采来,瞧得燕承启有些失身。要知道,这可是自那事以后,楚茗给他的第一个好脸色!

燕承启立刻打蛇上杆,快步走到楚茗面前,一把捉住他的手,叹了一口气,卖惨:“予玥不知,天地可知,我心一片赤诚。那时我明知你在南浔镇,我却要压抑对你的思念,日夜煎熬,你可知这滋味?”

顿了顿,他又低声道:“这也算是我自己对自己的惩罚了……罚我不知珍惜,罚我醒悟太晚,那些日子里,我夜夜都难以入睡。我想你时,便做一幅丹青,那些丹青可远远不止这一箱子,还有好几百幅都被我收到另一个屋子里去。思君念君,寤寐思服……至今已有整整一千五百七十二幅丹青了。”

楚茗深深叹息一声,一向伶牙俐齿如他,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深深地瞧着燕承启。

他身后宫人正忙着点起宫灯,华灯初上,在沉沉暮色里,融出一点温情的橘红色来。

楚茗伸手抚上燕承启的发鬓,看着他深邃的眉眼,温柔地道:“端泽,我们的孩子会动了,你要不要摸摸他?”

燕承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贴在楚茗突出的腹部,那里是一个小巧圆润的弧度,突然,燕承启的手心被一块凸起踢了一下。

燕承启笑开,眉眼弯弯:“我,我真是欢喜!”

“我也是欢喜的。”

一片云悄悄遮住了弯弯的月牙,月亮柔和的光辉在云雾的缝隙间撒了下来,流水一般。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我欢喜,恰逢你也欢喜更幸运的事呢?

=TBC=

第五十六章

楚茗近日常常到御竹苑。

那御竹苑离桑婼的宫殿极近,桑婼有时会去御竹苑练剑,这本是宫里人人皆知的一个习惯,大多数人都会主动避开御竹苑,绕开这惹不起的主子,可是楚茗这几日偏偏日日都去,桑婼因被婢女拉住,已是停了近半月的练剑。毕竟楚茗如今身怀六甲,若是被锋芒之气伤到,那就是重罪了。

这天早上,天高云淡的宫殿中传出了一声愤恨的娇喝,惊飞了停在屋檐上的两只雀儿。

“萨绫!你给我松手!我倒想看看,咱们这位大燕君后,一个大男人,到底要有多娇贵!”

“娘娘!”那婢女面上也带了几分焦急,她是桑婼从戎卢远道带来的陪嫁丫鬟,心里自然是向着桑婼的。之间那婢女左右瞧了几眼,压低嗓音用戎卢话道:“娘娘切记不可随口说话,这地方不是我们戎卢,中原人有句话:‘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娘娘可千万不能冲动!”

桑婼脸上的神采有些黯淡,也用戎卢话道:“那你说他,是不是因为能生孩子,燕承启才喜欢他的?”

“娘娘!”那婢子也不禁抬高了声调,“您可要看开些!”

桑婼满脸厌烦,一双秀气的弯眉发狠似地皱做一团,满脸不耐地推开那婢子,嘴中骂了几句,大声道:“你们谁也别跟过来!”

然后她一个人拎着一把长剑走了。

一到御竹苑,果然看到楚茗一个人坐在那里喝茶。他穿着淡青色的长袍,腹部隆起,眉眼柔和,坐在竹林里几乎要同这满园青竹融在一块,不能说是不赏心悦目的。饶是桑婼对他满腹怨怼,也不由为这样一副美人品茗图愣了一愣。

楚茗也似乎是听到什么声响,一双眼波流转的凤眸就瞥了过来,瞧见是桑婼,淡笑着点点头。

楚茗没有随身带婢女侍卫来,此刻御竹苑就他们二人,风过无痕,只吹得竹叶唦嗦摇摆。

桑婼也不说话,只是一抱拳,像男人一般地行了个礼,提着长剑在一旁的空地上挥舞起来。

楚茗挑挑眉,也不在意这小小的挑衅,掀起茶盖抿了一口茶,在一旁看着桑婼舞剑。

桑婼虽是女子,但可能是外域血统的关系,身姿并不像燕国江南水乡那些女子那般柔软妩媚,反而是修长挺拔,带了几分潇洒的英气。她的剑花挽得不仅漂亮,更是隐隐带了几分锐利的杀气,一招一式都是凶猛无比。

楚茗瞧着瞧着,忽然想起了某一个早上,燕承启在院子里练剑,练得满额是汗,他靠着门框瞧他,一眼便见到长眉下那双明亮的眼睛。

明眸含笑。

那样的笑,谁又抵挡得住呢?谁又能管的住自己的心呢?

楚茗又灌下一大口茶,勉强将面上的三分红晕压下去,强迫自己从回忆里挣脱。

桑婼耍完一套剑法,又抬眼见到楚茗满眼笑意很显然,那笑意并不是对她的,谁知道那位君后又想起了什么风流往事,露出这样的笑意来。

桑婼刚想开口讽刺两句,便见楚茗站起来身,朝她这边慢慢走来。

他走得很慢,一手扶着后腰,桑婼看到,他腹部的隆起已经很明显了,甚至还能看到里面孩子偶尔踢出来的小脚丫。

桑婼不禁有些发愣,心里一股酸痛泛了上来,她想,是因为没有孩子,燕承启才不喜欢她的么?

可是……可是他从来都没有碰过她,她又去哪里怀一个孩子呢?

这事说来虽然怪异,但是却确实是真的可笑她做了几个月的贵妃娘娘,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

“桑贵妃,你可知……后宫不可随意佩剑?”

楚茗有些冷淡的嗓音传来,听不出他的情绪。

桑婼冷笑一声,涂了口脂的唇瓣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来:“与你何干。”

“若今日没人看到便罢了,可偏偏却是本宫坐在这瞧见了。”楚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凤印在手,桑贵妃,就算你是仙子,只要入了大燕后宫,都只能被我压着,明白了么?”

这一番话说的毫不客气,桑婼面色发白,半晌才道:“你不敢动我。”

“哦?你说说”楚茗状似不经意地看着自己修长的五指,“本宫是大燕皇后,太子生父,陛下至今为止只有两个孩子,一个孩子还在本宫肚子里,若论权势,本宫进宫前是翰林院大学士,家弟如今是户部尚书,楚家更是有先帝亲赐靖国公府邸。若论宠爱,呵。”

楚茗凉薄地看了桑婼一眼,眉眼中带了几分骄矜,那是燕承启的爱给他的自信:“你又怎么比得过本宫?”

桑婼面色发红,一双大大的眸子也瞪得满目赤红,她像是个穷途末路的赌徒,将自己最后那点筹码尽数抛撒:“就算如此,你可别忘了,我们戎卢,是大燕朝多么心心念念却又下不了嘴的难啃的硬骨头!”

“那是先帝的愿望罢了。戎卢,不过只是一块鸡肋,你以为戎卢就真的那么吸引陛下?不过是看着碍眼,少些是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