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1)

燕承启的目光压在淑妃身上,却是开口呵斥道:“安盈远!给朕跪下!”

安盈远平静地走到殿下,安静顺从地跪了,俯身行了一个大礼:“陛下,奴才昨天在为君后送食物的路上,碰到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身侧的宫女,撞到了奴才。”

“巧的是,此女手中也有一食盒。”

“淑妃,可有此事?”

一身湖绿色的襦裙的淑妃抖了一下,她没想到事情竟这样快就能暴露,她颤声道:“是,是有此事。”

“宋太医,你来说说,君后这次到底是因何差点小产?”

“回陛下。不仅是十解花之毒,恐怕君后殿中还燃过一种可使寻常妇人小产之香料,臣在未扫尽的香炉中找到了麝香残渣。”

燕承启短促地笑了一声,一掌拍在桌上:“带上来。”

宫妃们向身后看去,淑妃整张脸都变得异样惨白,她甚至惊叫出声。

这手上锁上镣铐之人,分明是她安排在鸾翥殿的眼线之人!

淑妃忽然明白,其实燕承启已经知道了一切。

“陛下,陛下,臣妾知错。还望陛下原谅。陛下……”

“给朕通通押下去!朕倒想瞧瞧,这后宫到底能作出什么妖来!”

木门处的侍卫立刻进来,将淑妃和她身后的芍药抓起来,淑妃想要挣脱,却还是敌不过那侍卫的大力。

“把安盈远也拉下去,关入天牢。”

安盈远闭上眼,这一天还是到了。

=TBC=

第五十四章

安盈远缩在一个角落里,身上本应是华撒玉带,如今却一身囚衣,发容凌乱,与常日冷淡疏离,身居高位的那位大总管安公公相距甚远……任是谁也瞧不出这曾是宫里的“二主子”来了。

不过好在他余威仍在,平时处事待人也并无过处,加之上头的主子也下了命令,不准随意拷打伤人,他身上并没有伤处,只是瞧着有些可怜罢了。

安盈远觉得头很痛,喉咙里也燥的厉害。他伸出手抵在额上,热度透过皮肤……果然是起了热。

想他年幼时家里满门抄斩,他安家公子因年幼被送至宫中净身,因读过些书,懂些礼节便被皇后要了下来送去太子宫里做伴读。从此在宫里陪伴燕承启整整近二十年,处处小心,如履薄冰,从不与人交往过密,唯恐哪一天又被寻到错处拉到那断头台……河陵安家,如今只剩他一人了,他再走,这世上就再无河陵安家了。

他以为自己一副残破身子,那一刀虽不是砍在了脖子上,却也算是斩了他下半辈子的情缘,以为自己能了无牵挂,残此余生。

可却万万不曾想过,有这样一个人,非要闯进他的生命里,非要拉着他,要和他一同堕入地狱。

他抗拒,他恐惧,但是燕桦让他无可再拒。

他以为这会是一场萍水之情,皇家人总是喜爱玩弄他人,也许他得到了也会早早厌弃。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燕桦一直用行动证明他是真心实意,两人虽也有过误解,但相互扶持走过这许多年,安盈远想,这一次就算是真的躲不过去了,也算是值得了,人间痴心人,哪里那样好找?

他忽然不怕了。

得一知心人,则可无所畏惧。

耳边传来呼唤声,是那人惯用的叫法:“盈盈,盈盈!”

安盈远抬起沉重的眼皮瞧了一下,扯出一点点笑容来:“你来做什么?代陛下来赐我鸩酒,还是一条白绫?……陛下也算是仁慈,最后叫你来,也算是恩赐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有的没的呢!”燕桦轻声道,眼睛却红了一圈,“你素来爱洁,我带来点换洗衣服。”

再来瞧瞧你……

“阿甜呢,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好好读书?”

安盈远伸手扒了扒长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太狼狈。

因他坐得离燕桦太远了些,牢里又黑,燕桦瞧不清他的神情,也不知道他是病了,只是满心酸涩,满眼酸涩:“阿甜好着呢,昨儿个刚与我背了采莲诗。我还答应她明年七月我们仨一起去采莲子呢。”

“那……那就好。”安盈远不知该怎么回他,垂下眸子思虑了片刻,淡淡开口道:“燕桦,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好不好?”

燕桦整颗心都要碎了,他的盈盈,哪里这般狼狈过?他又哪里舍得看他这般?他恨不得把天上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他,他的要求还哪里有不应之理:“好,好,盈盈你说的,我都答应。”

“你该是去陛下那里求了情吧?陛下是不是没应你……”

还没说完,燕桦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打断了他的话:“盈盈,我知道你要说……”

“别打断我,燕桦,你不要再想法子救我了。”安盈远唇角的笑意又浮现出来,“按着陛下的意思走罢!何必为难陛下?他如今,怕是也惊怒着,这口气,他咽不下去的。再者,这也确实是我的过失,无论陛下是要将我如何,我都认了,不过还好我明面上和你还有阿甜都没有关系,这样也不怕陛下再株连我九族啦。”

他说的似乎很轻松,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仿佛过几天被砍掉脑袋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盈盈……”燕桦言语间,竟已是哽咽。

“归云。”安盈远这样轻轻地唤着燕桦的字,“其实……我本不是叫安盈远的……只是做了奴才,名字哪里要自己做主呢?不过是看主子喜恶变换罢了……”

“我叫安迎珞……归云,你要记着!不要忘了我!”

最后这句话安盈远说得近乎祈求,听得燕桦几乎要落下泪来。

“春桃,外面是什么声音?”楚茗忍不住咳了两声,在榻上倚着,瞧着精神不大好。他整个人活脱脱瘦了一大圈,颇有几分形销骨立的意味来。这倒是凸显出他身上那挂着的肚腹来了,一眼便能看得出是有孕在身之人。

“回君后的话,好像是陛下。”

楚茗淡淡地哦了一声,略略蹙起两拢弯眉,伸出两根手指在薄薄的书页上一搓,翻过一页书纸,嗓音微微有些沙哑:“你让他回去吧,就说我身子还不爽着,侍奉不住陛下,让他去寻其他的妃子,就说我望他务必雨露均沾,三千弱水。”

“朕不想什么雨露均沾!”声音里夹杂着两分怒气,八分委屈,楚茗一抬眼,瞧着燕承启从殿外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用力地扬起挂在屋前的那道珠帘,大踏步地进来。那珠帘恐怕是平日里也没被这样粗鲁地拨开过,此刻乱作一团,撞得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