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孙娴心实在看不得孟半烟还像往日那样雷厉风行的做派,她想叮嘱她当心孩子,又怕念叨得多了她不高兴,就只好把喜妈妈周妈妈都派到孟半烟身边,尽量在她动手之前把事情全安排布置好。
从孟海平‘去世’起孟半烟就没过过这么闲的日子,府里的事孙娴心和管事妈妈们分担了一大半,酒坊里孟大更是几次来府里叮嘱,不要她管不要她操心,眼下她就把身体养好孩子怀稳就行了。
孟半烟清楚这个时候犟也没用,干脆就依了他们的,也试着放手万事不管,就这么每天好吃好喝傻玩傻乐的养着。
一直养到七月底八月初肚子都显怀了,也没见她孕吐难受,府里众人才放下心来。
但也不知道孟半烟这人生来就是要跟旁人拧着来还是怎么,所有人都觉得前面最险的三四个月过了就稳了,她却突然哪哪儿都不得劲了。
王苍过来看了几次看不出有什么毛病,武承安天天跟孙子似的伏低做小孟半烟还是没个笑模样,一说就是身上没劲儿干什么都没意思。
有两次实在心里堵得慌,先是抱着武承安哭,觉得日子没奔头,哭完了又抱着他摩挲后背,觉得他实在可怜。好不容易要当爹了,又被自己折腾得心惊胆战的。
直到一天中午睡觉做了个梦,梦见家门口的青石板路,醒来的孟半烟才恍然大悟自己是想家了。
想通了关窍的孟半烟只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下午连去院子里散步都忍不住哼着小曲儿,还问了秋禾几次大爷什么时候回来,她有事要跟他商量。
却不想平时装都要在孟半烟跟前装得一副高高兴兴模样的人,傍晚回来却是脸色铁青,眸子里是几乎快要掩饰不住的怒意和失望。
进屋以后走到孟半烟跟前说了句,让她千万别多想只让他一个人待会儿,就径直去了书房。
孟半烟第一次这么听武承安的话,自己一个人吃了晚饭又等了一小会儿,等到天彻底黑下来,这才起身往书房里去。
书房里没点灯,暗得孟半烟都看不清武承安的表情。但她就是感受到了他的难过,绕过书桌弯腰握住他的手,果然是一片冰凉。
“是不是出事了?”
“没有。”
“没有出事你会这样?我是怀孕又不是傻了,武承安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出事了。”
“真的没出事,就是陛下今日当着众臣的面,问我如今家臣门生有多少。”
刘懋陵甚至只是玩笑般问了一句,武承安也如往常那样自然接了话,但两人心里都清楚这不是玩笑,千百年来的飞鸟尽良弓藏,怕是要轮到武承安了。
“我还以为什么天大的事,这事难道大爷心里没有准备?”
上个月司马仪已经离京去了南疆,南疆作为刘懋陵的地盘,派司马仪去驻守外人看了都觉得这是信任。但往深了想一层,这又何尝不是防备。
司马家在军中的人脉关系都在北边,现在却偏偏把司马仪调去南疆,外人看不明白司马仪和武承安难道还看不懂吗。
“本来你今天回来我就是要跟你商量一件事的,之前还怕你不同意,现在看来要不我把你一起带走好了。”
孟半烟明白自己所有的不快乐不舒服都是因为想家了以后,就决定要回潭州一趟。就是武承安如今在户部郎中这个位子上恐怕抽不开身,让她有些犹豫。
现在既惹了刘懋陵的忌惮,那就正好顺势往后退一步,跟自己回潭州去。
“回潭州?”
“嗯,我想回家住一住。本来是想回去待个一年半载等孩子生完就回来。现在既然陛下疑心你,不如你也走吧。
随便给个什么一官半职,正好外放去潭州,咱们换个地方待待,也给陛下一点时间。等他彻底把朝堂内外都掌握好了,到时候就又该想你们了。”
毕竟人就是这样,人性本贱嘛。
“回潭州?”武承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本想说手里的差事放不下,随即才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
眼下也许刘懋陵只是跟自己说笑,可再过几年呢?自己有孩子了,在户部的根基枝蔓越来越稳越来越多,到时候刘懋陵还会容得下自己吗。
“对,回潭州,要么你跟我一起走,要么我自己也是要回去一趟的。长安,我真的想家了。”
106 ? 小夫妻日常(4)
◎回家回家!◎
武承安只考虑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孙娴心那里。
“如何这个时候过来,衙门里不忙?”孙娴心如今只觉得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每天一睁眼就觉得有盼头极了。
见儿子一大早过来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连忙拉过武承安坐到自己身边。“你媳妇呢, 她怎么没过来,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还睡着呢,我没敢叫醒她。”武承安乖巧挨着母亲坐下,因着多年病弱, 武承安和母亲的关系比寻常人家更亲近。
“嗯, 让她睡,别吵醒了她。”孙娴心自己在怀孩子的时候吃了大亏,就更加能体谅孟半烟。
“我知道你们两个感情好,半烟有了身子你们也没分房睡。我这个当母亲的不讨嫌, 但有些话我还是得叮嘱你,不许乱来不许孟浪,不许一时兴起就什么都忘了。”
儿子粘孟半烟的那劲儿, 起初孙娴心还觉得许是刚成亲新鲜劲儿没过。如今看来还真不是, 自己这儿子就服孟半烟, 这玩意儿谁说都不好使。
“儿子明白,我又不是不通人事,娘您就放心吧。”今天的武承安显得格外乖巧,老老实实陪着孙娴心吃过早饭, 又让屋里的丫鬟妈妈都避出去,这才一五一十把昨天进宫发生的事跟孙娴心说了。
“娘,陛下那边我得避一避了, 恐怕得离京两年才好。我想好了, 辞官陪半烟回一趟潭州, 正好我也去认认门。”
“这才过了多久,当初先帝在世的时候,也是直到最后几年才变了性子。”
孙娴心出身世家,这里面的道理自然不用武承安多说,她就能明白。只是她想不通,去年还能自己从大轿隔间爬出来,笑嘻嘻喊伯母嫂子的皇子,这么快就奔着他爹的那条老路上去了。
“那倒不至于,只是他得皇位比先帝还难,如今就难免多心。我就是想趁着还没跟他走到绝路上,我先退一步总比到时候落个惨淡收场要强。”
“况且,我马上要当父亲了。娘,儿子不怕您笑话,以前总觉得自己豁得出去,现在却不敢了。”
看着坐在自己跟前,浅淡了病弱也柔和了眉眼的儿子,孙娴心眼眶有些发胀,她虽舍不得儿子但也还是点点头。
“你放心去,家里我替你守着。路上当心些,也别只顾着媳妇和孩子,你身子骨弱自己要当心,别逞强。”
母子二人关起门来聊了整整一上午,直到下午武承安才进宫去请辞。
孟半烟还说让他找刘懋陵要一个外放的官职,他却干脆什么都不要直接辞官,理由也是现成的,要陪妻子回乡探亲,气得刘懋陵在御书房里驴拉磨一样来回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