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蕴没有再多说,甚至没有看展越浩一眼,就默默拉着谦镇退开了。她不确定自己还能维持多久的冷静,也许那爱的淡了,但每每见到他还是会忍不住紧张。
这一顿晚膳,她捣腾了很久,主要是比较用心,好歹有客人来嘛,不过翻来覆去都是万漠喜欢的菜……
“万夫人的手很巧呢。”看着满桌的菜,夏影由衷地叹了句。展府厨子多,平时她基本不进厨房,这辈子估计都折腾不出这桌东西。
“呵呵,我这小娘子虽生性顽劣,治家可是很有一套的。”万漠笑着把她拉到身旁的空位上,边说,又边为她夹了好多菜,“多吃点,那样等下次严峰再放狗咬你的时候,才有力气跟狗打架。”
“你才跟狗打架呢!”
“你不是说我只准跟你打架么?”
“……”夕蕴猛地羞红了脸,她是说过这话,但那是纯粹的枕边私语啊。
“咣”的一声,展越浩原本端在手里的碗,忽地掉落在地上,支离破碎。谦镇吓了跳,下意识地避让惊呼,让场面有些乱。
夏影又一次在关键时刻稳住了一切,“呵呵,越浩,你做什么,也想跟狗打架吗?”
“没什么,失神而已。”是失身,失身啊!
“对了,万先生近来忙吗?”
万漠看了眼夏影,隐约有些猜到了他们的来意:“闲得很。”
“那不瞒万先生,我和越浩是来求画的,也不知道万先生愿不愿意,早先便听说万先生封笔了,这些时日也鲜少见到你有新作。”
没等万漠有反映,夕蕴就嚷开了,“画!他一定会画的!只要你们肯出银子。”有银子不能往外推啊。
“呵……我没说错吧,她还是那样。”始终沉默着的展越浩,终于忍不住了。轻笑了声,转头冲着夏影说道,那口吻,就像朋友间在聊天。
至少,夕蕴怎么看都不觉得他们像夫妻,虽然看起来很恩爱。
“你倒还真是挺了解她的。”说着,夏影轻掐了下他,本该是带着些酸味的语气,愣是被她说得像在闲话家常般,“很久之前,越浩的就向万先生求过画,那时候他还在姑苏,刚封笔没多久,愣是没有答应。还说,他在等一个丫头,今生若再挥毫,也只为她。呵呵,想来,会让万先生那么魂牵梦萦的怕也只有你吧。”
“哇,你居然还说过这种话,好肉麻啊。”夕蕴压根忘了身旁还坐着三个人,得意忘形地冲着万漠挤眉弄眼。
“是吗?你既然不爱听这种话,那我这辈子都不说了。”
“说嘛说嘛。”
“傻丫头……”他当真是受不了她撒娇,轻易地就能让他乱了心智。
这边两人浑然忘我,那边有人脸色越来越难看,谦镇只顾着吃,什么都不理会,可夏影是把什么都看在心里了。越浩的无奈,越浩的束缚……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如果他心里没人倒了罢了,可偏偏那个能让他心动的女子还是出现了。有时候夏影真的很埋怨自己,她没有勇气离开越浩,这个男人救了她,成了她唯一可以依附的人。即使明知道自己的存在,会阻绝掉他所有的幸福,她依旧还是不敢放手。
“越浩……”她轻唤了他一声。
展越浩苦笑着冲着摇了摇头,故作轻松的模样,更让她觉得难受。
晚膳后,单独聊了会,他们就走了,却留给万漠一个哭笑不得的抉择。
展越浩是来求画的没错,可不似从前,这一次他要求的是夕蕴的画像,一掷就是千金。那一刻,万漠有些分不清,他和展越浩之间究竟谁才是赢家。但他能够理解越浩对夕蕴的爱,压抑的爱。
有些人是相爱的,但现实却偏偏让他们分道扬镳,最终只能相顾叹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时。
若要他去成全,那几乎是不可能了,万漠清楚他对夕蕴的爱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份上。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答应展越浩请求,每年在夕蕴生辰日时送上她的画像。最终,他没有要那些银子,他不想把一切变成一场交易。
这所有的一切本该是个秘密,万漠决心守一辈子的秘密,然后夕蕴当日的话竟应验了,这短暂的幸福,让天妒了。
第三十一章
大约在夕蕴嫁入展府后,子夜时分的万家陵就没人敢接近了,据说晚上的时候时常能听见有男子的吟诗,还伴着凄凄的琴音,有人还亲眼目睹过白衣男子出没。百姓都说,是钱夕蕴再嫁之举,让万漠入土都难安。
谣言也未必都是假的,今夜的万家陵就真的有个白衣男子出现了。
夜色中,他面色冷峻地立在万漠的墓碑前,表情里参杂了一丝落寞,漂亮的薄唇微微上扬,似是在笑,一种略带悲戚的笑意,让这夏夜添了几分寒意。
“你怎么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身旁的夕蕴倚在树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有吗?”他终于开口了。
夕蕴颤了下,他的声音很好听,却一直都是阴冷阴冷的,“乞巧节那天为什么不露面,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既然回来了,来展府找我就是了,还非要把我约出来,尤其还是大半夜的,你不想睡我想睡啊。”
“你完全可以不用来,我没有拿银子威胁你。”
瞧瞧,瞧瞧,这死小子说的是人话吗?好歹她也算他的继母啊!
“你装得那么有气势干吗?说白了,不就是在躲严峰嘛。”夕蕴横了他眼,暗忖,真是个给脸不要脸的人。
“那个该死的跟你说了什么?”
“孩子,冷静……”
“孩你个头!”万谦镇忍不住了,他不喜欢夕蕴总煞有其事地端出长辈的样子,事实上,他不过就比她小了一岁,“我离开也好,回来也罢,都跟严峰无关,让他少自作多情。更不可能因为躲他而把自己搞得那么窝囊,那晚不露面是因为有人在跟踪你。”
“谁?”
“我怎么知道。”他都离开扬州那么久了,就算看清那人的模样,也不可能认得。
夕蕴无奈地眨了下眼,“那你说什么屁话。”
“只是想要你警惕些。我去见过泗叔了……”说着,他转过身,含笑逼视着她,“我记得我临走时,有警告过你不准再卖私盐,你好像压根就没听懂我的话。”
“你瞧瞧这万家陵,那么大,修缮打理得花多少银子啊,还有蜀冈的那些孩子,都得吃饭啊。不卖的话,怎么撑下去啊。我嫁给展越浩之后,就没有再卖了,都是偷偷挪用他的银子来用的。”
“他对你好吗?”谦镇的口吻忽然就变了,不再是冷冷的,有了几分人情味。
“还好吧,跟你爹是没法比的,但至少也在慢慢改变了。”说着,夕蕴忍不住转头看了眼万漠的墓碑,忽地嗟叹。
“那他爱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