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嘴里的四姐姐应当是从他曾祖父那儿下来的四房叔祖家中行四的姑奶奶。
“是招赘婿的那个四姐姐?“长孙愉愉问。
陆行点点头,“正是。“
”我一直都奇怪呢,你们陆家的姑娘也不愁嫁,你四姐姐也不是没有兄弟,怎的会招赘婿呢?“长孙愉愉问。
”她打小就精明能干,瞧不上一般男子,管起庶务来却是比男儿还强,她十来岁的时候就跟着她娘亲开始管家,经她手不过几年就给四房置下了不少的产业,这样的能干人,她爹娘也舍不得将她嫁出去,所以她说要招赘婿,她爹娘问过我祖父的意思,都同意了。“陆行道。
陆行的祖父如今是陆氏族长,他四姐姐陆绒要破例而招赘婿,是需要族长点头才能作数的。
长孙愉愉叹道:“你祖父和你四姐姐的爹娘可真好,挺开通的。“长孙愉愉这是联想到自己了呢,她乃是独女,正该招个赘婿才是,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别想了,公主怎么可能允许你招赘婿。“陆行戳破长孙愉愉不切实际的幻想道。
正因为如此,长孙愉愉才会特别羡慕陆绒,以至于看到她本人的时候,她就更是羡艳和喜欢。
陆绒走路和说话都是风风火火的,很是英气,她甚至没有穿女儿家的衣裙,而是穿着男子的袍子,用玉冠竖着发髻,不过看得出是女子,胸脯高耸,雌雄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算是回来了,前儿三伯祖母还在叨念呢。”陆绒笑看着陆行和长孙愉愉道,“还是九哥你最有福气,讨得这么个美人媳妇,赶紧生个儿子,肯定俊秀得可人,比你小时候还招人。”
生孩子这个话题,陆行自然只能听一听,笑一笑。
三人聊了一会儿,一名俏丽的丫头进门来找陆绒禀事儿,陆行有些微讶。
“素玉怎么在这儿?”陆行问,也不知是问陆绒,还是问那叫素玉的丫头本身。
素玉上前给陆行行了礼,“九公子。”
陆行转头去看陆绒,陆绒似乎没什么表示,但是长孙愉愉却眼尖地看出来了,陆绒是在示意陆行待会儿说的意思。
为何要待会儿说?自然是因为她长孙愉愉在场。却不知是什么事儿不能当着她的面儿说的。
再听那名唤素玉的丫头禀事儿,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是要找点儿画画的颜料,何须在主人家有客的时候进来?显见得素玉是故意趁着陆行在的时候来的。
有点儿意思。长孙愉愉心忖。然后她就主动提出了要去园子里逛逛的要求。其实大冬天的园子,再美又能如何?而且宁园已经是极致,长孙愉愉不过是善解人意地找了个借口避开而已。
陆绒这个主人自然得陪着长孙愉愉,她临出门时回头看了眼陆行,扬了扬眉毛。
陆绒是在世上打过滚,商场上亲自上阵厮杀过的女子,见的人多了,看人也就多少有了点儿准头。
譬如她看这位县主,就知道陆行的新妇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先才她们那点儿眉眼官司,小县主不仅看在了心里,还主动就避开了。
这要么是乖巧懂事,要么就是自信有任何问题都能解决和包容。
陆绒觉得长孙愉愉是后者。无论是家世还是美貌,小县主都是出类拔萃的,人家自然不用惧怕任何人。
陆绒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为自己那好友惋惜,本来她和陆行也是天作之合的良配的。
陆绒的园子很大,面积丝毫不输给宁园。这不是晋阳公主府不如陆绒,而是京城寸土寸金,宁园如果售卖,那价格买一百座季苏镇的宅子都绰绰有余。
长孙愉愉站在跨溪小桥上,看着冬日里凋零寂落的园子,却有一种枯寂的美,欣赏这种美是需要想象力的,想象它在春日里勃发生机后的灿烂,这种枯寂与繁盛的美的冲击,才是冬日凋落之景的意义所在。
与此相比,宁园那种强行逆季而生的繁华更像是一种病态的美。四季长春,也就失去了波澜起伏而来的韵律美。
长孙愉愉转头看向陆绒,笑着道:“四姐姐这园子很美。“
第117章
陆绒对自己的园子也很得意, 但是冬景她自己觉得很一般,都是枯枝落叶的,没什么好看。然则看长孙愉愉, 却并不是恭维之语,人家县主也没必要恭维自己。即便她不是县主,只是作为陆九公子的媳妇, 那也犯不着恭维她。
所以陆绒能肯定长孙愉愉是真的觉得园子美。
世上美景无数, 然则能看到美景的眼睛却不多, 有那大煞风景的眼睛,哪怕绝世之光放他(她)眼前, 他们也能视而不见,更何况还要从枯寂里寻找美。
而陆绒看小县主的眼睛,只觉得生得是真好, 微微带了一点点卧蚕, 这让她天生不语也带笑,若再翘翘唇角,就让你心肝儿怦怦然了,以为她是在冲着你笑,以为她喜欢你。
这种相貌, 乃是天生的福相,叫人一看就心生欢喜的样貌。
既然华宁县主愿意美言, 同自己搞好关系, 陆绒当然没道理不迎合, 两人就园子开始聊了起来。
陆绒虽然是陆家女, 从小也读书写字, 但实在是醉心于赚钱之上, 所以学业只能算平平, 她听过这位县主的才名,心里本来怕她跟自己掉书袋子,动辄吟诗作对的,却没想到长孙愉愉一点儿酸气也不带。
“我听相公说,这一大片产业都是四姐姐你自己挣下的,这在咱们女子里可不多见。“长孙愉愉道。
陆绒谦虚道:“县主,我这可算不得什么,咱们女子里有大能耐的可不少。”
长孙愉愉道:“愿闻其详。”
“就譬如说咱们隔邻镇的郝寡妇,她丈夫孙全死得早,虽然家族大,孤儿寡母的却容易受欺负,家产也要被族人瓜分,但她却硬生生地撑起了整个家,如今那孙家全都得仰仗她吃饭。还有那沙河帮,却是跑船的,如今掌舵的也是女子,乃是老帮主的大女,咱们运货全都得请沙河帮的跑船。”
说完这些陆绒又道:“不过这都算不得什么,她们也是苦命人,若非命苦,也用不着自己抛头露脸来撑起家业。还是县主这等福气人更叫人羡慕。”
长孙愉愉笑道:“其实四姐姐才是真正的福气人,你原是可以做我这等人的,却选择了招赘婿,家里长辈也开明竟然同意了,如今自由自在的,才叫人羡慕。”
陆绒听了这话立时察觉到,长孙愉愉同陆行这对儿夫妻可能相处得并不那么好,要不然她也不用说什么“自由自在”了,于是陆绒只能装傻地笑了笑。
“四姐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长孙愉愉道。
陆绒道:“县主请说,要是我能做到的,绝对不会推辞。”
“我出嫁时,娘亲给了些嫁妆,我既然嫁到了南边儿,就想在这边置一片产业,四姐姐这方面最是熟悉,所以想请四姐姐帮忙。”长孙愉愉道。
陆绒却没想到长孙愉愉这种人会谈及置办产业的事儿,在她看来长孙愉愉她们的脑子里成日想的就该只是风花雪月。然而能放下贵女的身段,思考产业的事儿,陆绒也替陆行高兴,这才是持家的冢妇。
“县主是想买地么?“陆绒问。
长孙愉愉摇摇头,“来的时候本是如此打算的,买地最省事儿,按日子收租就是了。可是我在宁江的河边看到好些风尘女子,大冬日的穿着薄衫出来揽客。虽则相公说她们可能是过不惯嫁给穷汉子的那种苦日子,但我还是想力所能及的做些事儿。譬如开织布坊、染坊、绣工坊之类的都行,召些女工做事,不图赚钱,只为妇人也能赚点儿银子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