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人跟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关切地询问身体状况,以?及最近饭食。
“对了,我想起来你还有两个姊妹?”胡大人突然问。
隋慧一愣,不等?琢磨出他是什么意思,先答道:“奴婢是还有两个妹妹,一亲妹一堂妹,都?嫁给?了军中士卒。”
“隋玉是?”
“隋玉是奴婢三叔家的堂妹。”
“可是出了什么事?”胡老太太问。
“
只不过是想起来了一桩小事,昨日有人来告她撺掇士卒经商。”胡大人放下茶盏,脸上的笑收了些?许,说:“罪奴是戴罪之身,既无分地的资格,又?哪能经商赚钱。”
隋慧暗暗咬唇,她抖着手又?往茶盏里沏杯热茶,随后放下茶盏跪伏在地,求情道:“奴婢的堂妹是庶出,她不识几个字,更不懂律法,为人莽撞无知,望大人开恩,饶她一命。”
胡老太太抚了抚膝上的暖筒,说:“一个女子懂什么经商,只不过是胡打胡闹卖点小玩意罢了,让人去说一嘴便是,何必喊打喊杀要人命。”
胡大人笑着点头,“我已经派人过去说了。”
隋慧暗吁一口气,是她太不经吓了。
此时李百户带着胡大人的属官已经进了赵家的门,隋玉正在灶房蒸第二锅包子,属官进门一看,问:“卖包子?”
隋玉点头,她以?为是来买包子的,刚捧起笑,就听?对方?说:“罪奴不得行商,这次便罢,再有下次没收行商所得,还要发配去戈壁滩上修渠筑坝。”
“这是胡大人的属官。”李百户笑盈盈地介绍,转瞬又?变了脸,盯着赵西平问:“赵夫长,士卒经商,不想在军中待了?”
赵西平的确不清楚,军营里没有明确的规定,街上摆摊卖菜卖食的不少都?是兵卒的家眷,这方?面纯属是民不举官不究的事。
“他没有经商,他也看不上我卖包子赚的几文钱,卖包子的钱都?归我了。”隋玉赶忙撇开赵西平身上的罪,她态度颇好地跟属官认错,又?承诺道:“是罪奴无知,从今往后一定安分守已,不再插手经商的事。”
赵西平看出属官是想轻拿轻放,就是李百户故意拿捏人,他冲属官说:“往后我会看好隋玉,我们不会再卖包子。”
夫妻夜谈
属官对这夫妻俩的认错态度还算满意, 他又告诫一番就打算走了,退出灶房,他站院子里打量一圈, 猝不及防在昏暗阴黑的正房门内暼到一个直勾勾盯着他的小孩, 他吓得变了脸色,踩着李百户的脚退了两步。
“你、你看?见……”他想问李百户看不看得见门内站个人, 就见那瘦巴巴的小孩扶门走了出来。
赵西平招手?, 说:“隋良过来拜见大人。”
隋良没动, 他听明白了,这两个人是坏人。
“我?小弟是个傻子, 听不懂话,大?人见谅。”隋玉诚惶诚恐地赔不是。
见是个活人,属官拍拍衣袖站直了, 面色变了又变,因着失了仪态,心里很是发恼。
“真傻还?是假傻?”李百户不放过膈应人的机会,他上前?两步,赵西平横插过去挡住人, 说:“这孩子从你塞到我?手?里的那一天起就没吭过一声,六岁大?的小子, 不会说话只能听使唤, 不是傻是什么?他本来就是被?吓傻的, 你再?摆脸色吓唬一通,吓破胆子屙床上尿床上你领回去养?”
隋玉变了脸色,赵西平脸色也?不好看?,他忍了又忍,软了口气,说:“他太小了,送去罪奴营活不了几天,等?长大?了,不管是傻还?是不傻,我?亲手?送他去罪奴营服役。”
属官一直盯着隋良,见他听到这话还?没什么反应,木着个脸真像是个痴傻的,他摆了摆手?,先一步转身离开。
李百户也?顾不上再?说什么,快步出去相送。
等?脚步声走远了,隋玉大?松一口气,她软着腿去关大?门,转身看?见隋良站在檐下无声地掉眼泪,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一脸的害怕。
赵西平不会哄孩子,更不知道拿什么话安慰,对于以后,他不敢想,也?想不到出路,只能沉默地立在原地。
“下次再?有陌生人进门,你躲家里别出来。”隋玉出声嘱咐。
隋良抹掉眼泪听话地点头,他心里也?模糊地意识到,刚刚他不该露面的。
“离你长大?还?有好多?年,你别害怕。”隋玉挤出一个笑,她走过去拉住隋良的手?牵他进灶房,哄他说:“就是去服役也?不怕,我?把你养得高高壮壮的,你再?跟你姐夫学一身功夫,十?年后去修渠筑坝或是挑沙挖土筑长城,那叫一个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隋良相信了,他擦干眼泪不哭了。
“流放的路上多?苦多?难你都熬下来了,还?有什么怕的?是不是?”隋玉又鼓舞一句,也?是激励自己,“什么都不怕,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干活。”
隋良重?重?点头。
火苗飙起,隋玉戳坨牛粪丢进去,又架些?干柴,她盯着橙红色的火苗慢慢失了神。
隋良捧着包子蹲她腿边小口小口地咬,猫官闻到香味伸个懒腰从食柜顶上跳下来,它夹着尾巴蹲人脚边,听着哔啵的干柴断落声又眯了眼。
赵西平受不了屋里死寂的沉默,他起身去骆驼圈铲雪清粪便,骆驼圈打扫干净,他转身去提鸡笼,打算用雪将鸡笼也?洗洗擦擦。
灶房里,隋玉消沉了一柱香的功夫又恢复了精神,她将蒸好的包子挟进筐里,又开始包第?三锅包子。今天的包子卖不出去可以自家吃,天天吃到撑,好好养膘长肉。
“赵夫长,你去菜园割两把韭菜回来,今天得闲又有面,我?多?炒两种馅,再?烙些?饼,我?们换个口味,天天吃萝卜吃腻了。”隋玉从灶房里探身出来,说:“要是想吃豆腐馅的,你再?去街上跑一趟,买两块儿?豆腐回来。”
赵西平仔细打量她两眼,他放下鸡笼,顺从地点头,“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隋玉想了想,她想吃鸡肉,但掂量了下手?里的钱,又摇头说:“没什么想吃的。”
男人拿钱走了,隋玉将泡发的黄豆芽从食柜里端出来,“良哥儿?,来择豆芽,芽泡炒了干巴不好吃。你看?我?,把这些?豆芽皮都择出来扔了。”
择芽泡费时又费神,搁在往日,隋玉才不会讲究这个,现在拿这个来打发时间?倒是极好。
赵西平去街上买了豆腐回来,又去菜园割两把带雪的韭菜,他也?蹲在灶房里慢吞吞的择洗韭菜。
前?几天才买的猪肥油和豆油,两个油罐几乎还?是满的,油多?,隋玉用着也?不心疼,她又炒了豆芽、豆腐和韭菜鸡蛋,油汪汪的馅包进面胚,再?摁扁放进锅底烙。
“我?发现这平底锅很适合烙饼哎,也?适合煎饼,烙出焦黄的壳,闻着都香喷喷的。”隋玉拿铲子给饼子翻面,看?着饼壳的颜色,说:“火往西边来点,只要火星烘,别烧出火苗了。”
赵西平点头,依着她的意思,他拿烧火棍将草渣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