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生了个想法,等回敦煌了,我打算在客舍的北边盖个货栈,商队从关外运回来的货放货栈卖。比如?羊皮,买来是五六十钱一张,运到长安来要卖二百二三十钱一张,那我就卖一百四十钱一张。从关内来的商队可以不用出关就买到关外的货,我跟他对?半赚。”隋玉托着下巴思?索,“不止是我的商队运回来的货,还有旁的商队,比如?胡商,关内路过城池就要交税,过河的时候还要受船家的欺负,若是遇到地头?蛇,他们也要损失一笔财物,你?说他们愿不愿意把货卖给我?而对?关外不熟悉的商队,或是不愿意出关的商队,他们会不会愿意在我的货栈买货?货价贵一些,但?能省一半的时间和精力。”

隋良眼睛一亮,说:“这样一来,只要不是去?大宛或是康居,我们的商队一年就可以在关外走个来回,路走熟了,以后?买货卖货的客家就稳固了,生意会越来越好做。”

绿芽儿连连点头?,“可行,以后?我要是有孕了,那时候不方便再带着商队出门,我就让商队从货栈拿货来关内卖,这样就不担心他们偷货背主了。婶婶,你?好好琢磨,这个货栈一定要盖起来。真的,你?太合适,你?跟客商们交好,有棉花生意,有陛下赐的匾,还有封号,我赵叔还是中?郎将,你?的货栈建成就有生意。哎,我的天爷哎,忒羡慕人。”

小崽也听懂了,他拍板说:“回去?就盖货栈。”

隋玉笑?看他一眼,说:“还要细细琢磨,有一点就没考虑好,进关的商队要交税交入城钱,卖给关内商队的货要便宜些,卖出关的货要贵一些,不然商队不愿意跟我做生意。关于定价的尺度还要细细考虑。”

赵西平端走她面前?放凉的水泼出去?,又给她倒一碗热的,说:“离明年还早,慢慢琢磨,不着急。”

“今儿这话不能往外说。”隋良交代绿芽儿。

“我又不傻。”绿芽儿白他一眼,“长安城里这些坏东西还想膈应我们,真要谢谢他们,又给我婶婶绊出一条生财路。”

隋玉默默点头?,要不是有这档子事?,她还真没这个想法。

次日,隋玉带着奴仆继续进山打猎,绿芽儿由小春红陪着,二人带上男仆去?少陵原卖皮货。

两个商队各忙活各的,下雪就在驿站歇着,雪化了又继续出门。

临近年关的时候,绿芽儿在城里得知霍家的人要去?咸阳原祭拜大司马,她立马把消息传回去?。在山里打转了近一个月的一行人,次日买上猪头?在半道等着,他们跟着霍家的人一起去?祭拜大司马。

“原来在这座山啊,我们一直走错了,难怪碰不到守陵的人。”隋玉嘀咕。

守陵的人住在半山腰,二十户人家聚成一个小村落,除了日常巡视陵墓,他们过得跟寻常百姓无异,祭田里种着麦子,屋后?扎着篱笆翻土种菜,屋前?养着鸡鸭。

大司马墓前?常供的祭品就是守陵人耕种的食粮和养的鸡鸭。

离开长安

在守陵人的引领下, 隋玉和赵西平祭拜了大司马,从陵墓里出来,二人找到蹲在湖边掰冰块的一行人。

“姐。”隋良丢掉手上的冰, 他起身问:“我们这就回去?”

“回, 天色不早了。”隋玉仰头看一圈,说?:“这儿真是?个好地方, 位于半山腰, 又住在山谷里, 依山傍水,凛冬的寒风刮进来都要削弱几分。”

“等回敦煌了, 我也给爹寻个风水好的地方安葬。”隋良说?。

隋玉瞥他一眼?,说?:“什么是?风水好?依山傍水吗?那就只有河上游的沙山和河下游的长城。”

隋良思索着?,一时没接话。

小崽把凉冰冰的手爪子塞进他爹的手里捂着?, 他探头?说?:“我们?的屋舍后面也依山傍水,离我们?又近,为什么要把我外?公?埋那么远?埋在屋后多好,舅舅,你跟我娘能天天去看?他。”

“我们?屋后哪有山……你是?指那座坍塌的废墟?”隋良反应过来, 他顺手折根树枝夹指缝里,说?:“好像也对, 河边我们?还种了桑树, 有山有水有树有人有热闹。”

小崽连连点头?, 他抬头?,对上他爹的目光, 他咽下到嘴的话, 他不愿意假设他爹娘死?了埋进土里的事。不过以后他爹娘要是?死?了,他就把坟设在屋后, 他吃饭的时候要坐在爹娘的坟前跟他们?一起吃。

赵西平摁下他的头?,“好好看?路。”

“几位义士留步,眼?瞅着?又要落雪了,诸位不如在村里歇一夜?”一个老?者在隋玉一行人要走出山谷时追了上来。

赵西平摆手拒绝:“我们?骑骆驼过来的,不消一个时辰就回城了。”

老?者闻言停下步子,他遥遥行个礼,目送一行人出山。

张顺和青山留在山下守骆驼,等到主家下山,他们?骑上骆驼迎着?凛冽的寒风回驿站。

几乎是?刚进屋,雪花就落下来了。

“雪给?面子,你们?回来了它们?才肯落下来。”绿芽儿提着?一壶红枣姜水进屋,说?:“婶婶,我的货卖得差不多了,正月十五之前就不进城了,等出了正月,我再用剩下的货换一批绸缎。过了二月,我们?是?不是?就要离开?长安?”

“对,二月二动身。”隋玉接过水壶倒水,问?:“货还是?卖给?商队了?”

“没有,卖给?少陵原上的铺子了。临近过年?,官宦之家都忙着?置办年?货,我的地毯花样精美,价钱又不比西市铺子里卖的地毯贵,就是?傻子也知道怎么选。”绿芽儿在小崽旁边坐下,说?:“婶婶,我发现了,很多人的骨气都是?一时的,只要面子上过得去,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我故意不承认我跟你相识,他们?也乐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从我手里拿货的时候,为了抢到好的花样,那些掌柜恨不能打起来。”

小崽探头?探脑打量她,绿芽儿发现了,她纳闷道:“不认识了?盯着?我做什么?”

小崽思索几瞬,说?:“老?气横秋。”

隋良大笑,绿芽儿气得脑袋发懵,脸上也有些发窘,她伸手点了点这舅甥俩,激烈反击道:“笑什么笑?我老?气横秋也比你们?心性幼稚来的好。”

说?罢又拧着?小崽的耳朵说?:“你当谁都愿意跟你舅舅一样喜欢活成个稚儿?像个躲在老?母鸡翅膀根下的大鸡崽子。”

隋良脸上的笑落了下来,他有些尴尬,可能离烛火太近,他脸皮烤得发烫。

小崽推开?绿芽儿的手,他气鼓鼓地说?:“你什么都不懂,你才幼稚,你才是?个稚儿。”

“明光。”隋良斥一声,“好好说?话,成什么样子。”

赵西平站在屏风后进退两难,三个少年?人的口角官司,他们?做长辈的不该插手,他索性不发出声响,当做没听见。

小崽气得嘴唇哆嗦,他瞪绿芽儿一眼?,又狠瞪他舅舅一眼?,拔腿跑了。

屋里安静下来,绿芽儿也冷静下来了,她看?着?隋良,生?硬地道歉:“我一时气上心头?,胡说?八道了,你别把我的话往心里去。”

“不会。”隋良冷淡地说?,“你的看?法影响不了我,我姐跟我姐夫对我没意见我就高兴。”

“嗯,你说?得对。”绿芽儿往外?走。

“我为小崽的话给?你道歉,我也不该笑的,你的确很能干,韧劲也强。”隋良继续说?,“以后你会像我姐一样,能独挡一面。”

绿芽儿这才隐隐有些后悔,她也不明白片刻前怎么那么冲动,不就是?一声笑?

她没吭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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