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西平踩着夜色回来,二月的天寒气还重,尤其是晚上,夜风如木板,拍得人脸发僵发麻。他走进小院,院子里烧着炉子还燃着火把,风似乎是暖的,他一进门,身?上就回暖了。
“姐夫,快洗手?来吃饼。”隋良揭锅盖,说?:“这是最后?一锅,快来趁热吃。”
赵西平又快步出去,不一会?儿就擦着手?进来。
“我们?都吃饱了,没等你?。”隋玉拍了拍椅子,说?:“坐这儿吃,让你?儿子见识见识你?的食量。”
一锅能烙五个韭菜盒子,个个比男人的巴掌还大,赵西平也不喝水,他撑着腿佝着腰,五口一个饼,不要一盏茶的功夫,五个韭菜盒子就进肚了。
“隋良,再拿五个来。”隋玉喊。
“姐夫,我才吃两个半。”隋良端来又回温的饼,说?:“你?悠着点。”
赵西平没理,五个韭菜盒子又下肚,他这才长长出一口气。
隋玉明白,他这是刚有饱意,若是硬撑,最少还能再吃两个。
“喝碗粥。”她说?。
小崽蹲在他爹腿边,他伸着胳膊去摸他爹的肚子,惊讶他的肚子竟然没撑破。
赵西平喝一碗薄粥,他自?己又去拿个韭菜盒子,嘴上忙着说?话?,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不多一会?儿,一个饼又进肚了。
“我爹是猪。”小崽大声说?。
隋玉大笑,赵母也笑了,就是赵父也面?露笑意。
“你?要挨打。”赵西平低斥一句。
“你?小时候要是顿顿这样吃,我们?家可养不活你?。”赵母说?。
赵西平没接腔,他心想他可不馋她做的饭。
“收拾收拾,洗洗睡吧。”隋玉站起身?,跟赵西平说?:“你?今晚只吃没出力,收拾这一摊子是你?的活儿,炉子就放在墙角,桌子也放过去,我明天还要烙饼。”
再烙就是为出行做准备了。
三?月初二,宋娴打点好行头,她给隋玉送来四十头骆驼,问她什么时候走。
“明天就走。”隋玉指了指院子里挂的干面?片,说?:“今晚就能收起来了。”
“那我明早还在城外等你?。”
“行。”隋玉长吁一口气,说?:“这趟我打算把家里的钱都带走,进关多买些货,布匹和帛绢丝绸在关外更容易变现,我多买这些东西,也方?便携带。之后?出关走远点,在楼兰和龟兹少耽误时间,去大宛和康居一趟,之后?看情况在家歇一两年。”
宋娴明白她的意思,隋玉还年轻,时有可能会?怀孕,她得为这个意外做个准备。
“我也是,我把家里的钱带走大半,这一趟做笔大生意。”宋娴说?。
事情商定,日子定下,隋玉就不再犹豫。
隔天一早,奴仆们?赶着骆驼进客舍,仓房的门打开,存了一冬的货物再次捆在骆驼身?上。
“今天会?不会?哭?”赵西平问儿子。
小崽坚定地摇头,信心百倍地说?:“我不哭。”
“行,谁哭谁是猪。”
小崽一噎。
“走了。”隋玉拎着包袱走出来,“走,你?们?父子俩送我出城。”
三?个商队同行,隋玉的商队走在后?面?,前面?的商队走的快,后?面?的也慢不了。
一柱香的功夫,东城门到了。
隋玉深吸一口气,她扯起嘴角冲坐在另一头骆驼上的人挥手?,说?:“小崽,今年多种两亩麦子啊,再种一亩胡豆,我喜欢吃胡豆。”
“好。”小崽绷着脸挥手?,催促说?:“娘你?快走。”
“跟你?爷奶说?说?话?。”赵西平转移他的注意力。
小崽扭过脸大力挥手?。
隋玉走了,赵父赵母看看孙子,也跟着出城了。
“谁哭谁是猪。”赵西平掰起孩子的下巴,说?:“我看看你?是不是猪。”
小崽绷着脸,他张嘴大口大口呼气,捂着眼睛说?:“我才不是猪。”
“行行行,你?不是猪。”
炫耀
尘土模糊了视线, 当城墙消失在视野中,隋玉收回目光,不再试图扭头回望。
敦煌以东的荒漠上人烟凋零, 越往东, 村落和居所越发稀落。在行走两天后,路上彻底见不到?民居, 每隔三十里倒是有座驿站矗立在路边。
日落黄昏, 晚风里寒气渐甚, 荒漠上寒风呼啸,矗立在戈壁上的岩石土堆在终年不休的风化下变得奇形怪状, 风在孔洞中穿梭,发?出的呜呜声?宛如狼嚎。
西边的天?空尽头,橙红的落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坠了下去,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这片大地?上,天色迅速暗了下来。
一声?响亮的锣声?穿过繁杂的驼铃声?传了过来,继而又?响起一声?锣声?,张顺俯身,拿起小木锤跟着敲响铜锣, 三个商队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离开客舍前?,隋玉就跟前?两个商队的当家人商议好?了, 去长安的路上, 三家一起同行, 出发?或是停歇,都敲锣通知。
赵父赵母挪着老?腿从驼背上下来, 老?两口穿的厚, 冷倒是不冷,就是身上裹的狼皮褥子厚重, 压得人累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