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一脸憋屈,隋玉有些?想笑?。

跟隋玉一同?过来的那伙人转了两圈走了,赵西平颠了颠钱串子,说:“走,我?们这就过去。”

走进二进院,老牛叔嚷一嗓子:“天热了,都下来歇歇,凉粥送来了,先下来喝一碗解解渴。”

递草的人撂下草捆,夯土的人撂下木锤,铲泥的人丢下铁锹,等房顶上的人下来,扶着木梯的人也走了过来。

甘大甘二合抬着陶釜过来,殷婆子拎一筐黑陶碗,陶釜落地,抽掉扁担,她拿着勺子舀凉粥,顺手递给走过来的人。

赵西平跟老牛叔一起去发工钱,拿到工钱,有人问:“大人,第三进客舍还盖不?盖?”

“我?倒是想盖。”赵西平说。

“盖不?盖不?由他,就看你们愿不?愿意。”老牛叔开?口,“盖房子把他的家?底折腾空了,这几天跟我?说第二进客舍落成?了就停工,等攒到钱再开?工。不?过我?想着过了秋收天就冷了,下场雪土就上冻,一直到明年二三月才?能?开?工。老汉我?就想啊,不?如?我?们继续给他盖房,再忙一两个月,至少还能?再盖四进客舍,等入秋了,有客商入住,他年底再给我?们结工钱。反正有这么?大的宅子撂在这儿,他总不?能?赖我?们的钱,他敢耍赖,老头子我?就掂着铁锹来拆房砸墙。”

涉及到钱,无人不?谨慎,老牛叔跟秦大顺找来的十来个人倒是不?担心赵西平拖欠工钱不?给,赵西平麾下的军户心有顾虑,毕竟是上官,他要是真不?给工钱,他们拿他也没有办法。

“行啊,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干两个月,年底拿两百多钱,给一家?老小各添一身羊皮袄。”一个汉子仰头喝尽凉粥,说:“就凭赵千户和千户娘子在吃食上没苛待我?们,我?就觉得他们不?是那等下三滥的人。”

此话一出,附和者甚多。

赵西平抬手压了压,高声说:“家?里用钱紧张的人别勉强,你在我?这儿干活是为了拿钱,在我?这儿拿不?到工钱了,你就去旁处赚钱,可别顾虑面子勉强自己?,再让家?里人受罪。我?先说明白,我?不?会因为你不?肯留下就记恨你,过后更不?会借用职权欺恶人,这点你们尽可放心。”

“我?老娘病了,日日靠药汤子吊命,我?出来干苦活就是为了给她挣药钱。”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站起来,说:“若是明天不?能?结工钱,我?明天就不?来了,再去找其他的活儿。”

赵西平点头,说:“我?记得你,是叶百户带来的?跟你一起的还有个人。”

“是我?。”另一个男人举手。

“你明天还来不?来?你若是过来,我?明天把他的工钱给你,你给他带过去。”赵西平看向那个中?年汉子,说:“你明天另外去找活儿,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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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找不?到合适的,你再来找我?,我?帮你打听打听。”

“我?明天还过来。”另一个男人说,“安叔,我?明天把工钱给你带回去。”

赵西平给老牛叔递个眼神,老牛叔问:“都考虑好了?明天还愿意过来的举个手,我?点一点,若是人数不?够,那就算了。”

一只又一只手举了起来,隋玉站一旁看着,她默默数了数,有三十二个人……又有两人举手,三十四个。

“好,三十四个人,明天照常还过来啊。”老牛叔说。

事情说定,日头升得老高了,隋玉不?再多留,她跟赵西平往回走,殷婆子也同?行,三个人在岔路口分开?,殷婆子回去给帮工煮饭。

赵西平在食铺帮忙,过了最忙的时候,他扒一盘凉面填肚子,之后回家?拿上弓箭出门打猎。

七天后,钱箱里又堆十串铜板,赵西平拿走十贯钱去找木匠,先付定金,他带着木匠去客舍量尺寸,西厨的院门,客院的东西侧门,以及灶门、仓门、客舍门,他让木匠多找些?人尽早给他做出来。

到了七月初,隋玉拿着又攒下来的一千五百钱去买六匹粗布,一匹布可以裁二十个被面,做成?夹层褥子能?做十床。她牵着骆驼回军屯,因为冬子娘性子泼辣,敢说敢骂,她就把这六匹布交给她,让她找人给她做六十床褥子。

“一床褥子我?给三十文的工钱,针线我?不?提供,针脚不?能?太赖,你帮我?盯着。”隋玉说,“零碎的布头我?也不?要,你看着分给做针线的人。”

冬子娘点头,说:“行,这事包我?身上,你要的急不?急?不?急的话,十天后我?给你送去。”

“那就十天后给我?送来。”隋玉没意见。

同?时,盖房的人停下砌墙的活儿,一帮人转移到最先盖成?的客舍里砌泥榻,榻与墙同?长,宽七尺,横着能?躺四五个人。

到了七月中?旬,木匠让人运来门窗,耗了三天的功夫,西厨、客舍、牲畜圈都安上木门。

这小半个月攒的钱大半到了木匠手里,结清门窗的钱,剩下的钱用作定金,木匠继续给他打制桌椅板凳。

泥榻砌成?,再缠锅灶,最后将第六进客舍的屋顶封上,这帮劳累了三个月的戍卒各自收拾了工具离开?。

挑泥挑草的筐烂得不?像样了,搁在以往,赵西平早给扔了,但现在穷啊,他都给摞起来堆在还没收拾的客舍里面,留着挑粪,或是以后挑泥再用。

“老秃在催了,最多还能?再做半个月的生意,赶在月底我?们就要搬走。”隋玉说。

“缺的东西不?多了,只剩铜锁没买够,褥子里没塞芦花。”赵西平长吁一声,说:“我?明天出城,带上甘大甘二,跑远点去找芦花。”

“木匠那边的工钱还没结完是吧?”隋玉问,“还缺多少?”

“不?多了,七十多钱。”

新的希望

日落黄昏, 赵西平一路快跑去校场晚训,他到?的时候,十个千户已经来了八个, 正拿着武棍对打, 穿着武服的驻兵绕着校场练腿脚,只有一个闲人靠在树下躲阴凉。

赵西?平大步走过去, 胡都?尉的目光移到?他身上, 想到?听到?的传闻, 他先开口问:“你在城北盖了座六进的客舍?是我眼?拙,赵千户你家底不薄啊。”

“家底空了, 还倒欠七八千钱的工钱。”赵西平沉重?地呼口气,说:“是我们高估了自己。”

“七八千钱?”胡都?尉惊得站直了,忽而?大笑, “赵千户,挺有胆啊,这六进?客舍岂不是投了上万钱?你倒是挺敢。”

赵西?平强咽一下,苦笑着说:“都?尉,我找你是想告三天的假, 明?天打算带着两?个仆从出城采摘芦花。”

胡都?尉乐得厉害,这还是他头一次遇到?穷到?亲自去摘芦花的千户, 他挥了挥手, 没?有为难, 说:“允了。”

赵西?平拱手告退,他过去指点驻兵的箭法。

顾千户绕了几步走过来, 问:“你跟他说什么?了?他笑得像只雀子?。”

“我告了三天假, 要出城摘芦花。”赵西?平没?有隐瞒。

顾千户摇头,“你可真是不让自己闲一天, 不是打猎就是摘芦花,花钱买不就成了?你卖猎物的钱呢?”

赵西?平不知?道为什么?也想笑,他乐了一下,说:“都?砸到?客舍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