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他在家的时候一般都不会锁院门的,于是头一抬,就看到夏天冬抱着他家安安站在门口,脸上表情轻快,见了他嘿嘿一笑,说:“来你家串串门子。”

顾柳也笑,从屋里拿了张小板凳让他坐,还顺手摸了摸他怀里安安的小脸蛋,问道:“今天怎么有功夫来?”

安安以前也见过顾柳好几次,一点都不认生,被他摸了脸,还咧开嘴笑,结果这一张嘴,一兜口水就从嘴角漏了出来。

“嗐。”夏天冬见了也乐了,忙拿了口水巾给他儿子擦口水,说:“我瞧他最近是又要出牙了,这口水老是忍不住往外冒。”

他把安安往腿上抱了抱,紧接着又说:“田里的活儿可算忙完了,前段时间秋收的时候可是累死我了,又要帮着割麦子,还得看孩子,还得给一大家子做饭,每天晚上倒头就睡。”

顾柳知道夏天冬忙,所以前些日子也没去找他,连上门送菜的时候都是匆匆的,这会听他这样说,便顺嘴问了一句:“今年你家地里收成不错吧?”

提到收成,夏天冬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形,回话说:“是不错,今年光是交粮税就交了五石多呢。今天爹、娘和柱子一起到镇上卖粮去了,中午也不回来,大伯陪着大嫂和孩子一起回了娘家,我一人在家,活儿都干完了,所以来找你说说话。”

大昌朝如今实行的粮税是二十税一,夏天冬说家里光是粮税粮税就交了五石多,可见他们家今年收的粮食有多丰了,虽然卖粮的钱都是公中的,但家里有钱了,自然都高兴,难怪夏天冬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顾柳让他先在院里坐会儿,自己进屋去拿了另外的小板凳,装了一小碗枣子,还给夏天冬倒了碗水,想着他怀里还抱着安安,于是他又拿出个罐子来,用筷子沾了一筷子的蜂蜜,泡了杯蜂蜜水给夏天冬喝。

这野蜂蜜是前两天云裴从山上得来的,不像镇上买的糖那么金贵,但泡水喝也能沾点甜味。

两个人坐在院里说话,夏天冬接过水来滋溜的喝了一口,紧接着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呀,这还是蜂蜜水呢。”然后又把碗抵到安安的嘴边,笑着哄他道:“甜甜的,也给我们安安尝一口味道。”

这水里虽然加了蜂蜜,但味道也不算太甜,安安已经一岁半多了,慢慢的能跟着吃点大人的东西了,蜂蜜水也能叫他尝一尝。

见是阿爹喂给他的东西,安安自然张开了嘴巴,结果喝了一口水尝出点甜味来,开始不停的吧唧起嘴来,嘴里还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眼睛一直盯着夏天冬手上的碗。

两人见了都笑了。

“馋小子。”夏天冬一边笑,一边把手里的碗拿高了些,不让他的手够到。安安现在虽然能吃点大人的东西了,但这些甜的香的,还是不敢让他吃太多,不然吃习惯了以后不好喂饭。

顾柳见夏天冬一个手抱着安安,另一个手还要端着碗,不方便,便把安安从他的怀里接了过来,自己先替他抱一会。

顾柳不是第一次抱孩子了,顾蓉比他小六岁,小的时候,李玉梅忙着照顾顾良,就常把顾蓉扔给他带着,因此,顾柳抱孩子的姿势也是十分熟练的。

安安这头刚尝着点味道就被顾柳抱走了,哪里能愿意,小胳膊小腿在顾柳的怀里踢着,眼睛紧盯着自己的阿爹,一张小嘴也扁了起来,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夏天冬把安安带得好,抱在怀里沉甸甸的,胳膊小腿也磁实,踢在顾柳的身上竟还真有些力道,见他要哭了,顾柳忙抓了颗枣子哄他:“安安不哭,小嬷这里有枣子,请你吃枣子好不好呀?”

小孩子记性浅,有了新的好吃的好玩的自然就忘了前头的事儿了,安安很快就被顾柳手上的枣子吸引了注意力,抓过他手上的枣子,咿咿呀呀几声,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秋天的枣子不算硬,吃起来是脆甜的,但是安安才一岁半多,才蒙出几颗乳牙,这样一口咬下去,只留了点口水和几个浅浅的牙印,顶多是咬破点外皮,叫他尝出点味道来。

就是这样,安安也抱着枣子啃的不亦乐乎,用小嘴不停的嘬着,看的顾柳直发笑。

那边,夏天冬回头一看,见他们一大一小玩的那么好,也笑了,拿话逗他说:“那么喜欢孩子,啥时候你和云裴自己也生一个?”

话音刚落,便见那头顾柳的脸皮红了个透,低着头不说话。

夏天冬撇了撇嘴,“都成了亲了,你这脸皮咋还那么薄?”不过顾柳越是这幅模样,夏天冬就越想逗他。

反正这会院子里没别人,他干脆凑了过去,把安安接回自己的怀里,又拿胳膊肘怼了怼顾柳,打趣他说:“我瞧你这些日子人好像变了点,是不是……”说到这,他捂着唇偷笑了会,终于把上次在山上没说完的话补完了,“是不是,嗯?夜里那事儿上,你相公叫你舒坦了?”

其实叫夏天冬说顾柳具体哪里变了他也说不太上来,穿衣吃饭那都是外在的东西,他是觉得顾柳这些日子里笑的越来越多了,人的精神气也比以前足了,连再提到他相公时眼里的神情都不一样了。

他并不知道前些天顾柳身上长疹子的事儿,一个乡野夫郎,也不懂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见两人的感情愈发好了,能想到这就是这些,不是都说,这两口子的情分都是夜里一张床上睡出来的吗,于是他相当的觉得顾柳也是这样。

闻言,顾柳忍住不住红着脸看了过去,然而实际上他眼里又有些茫然,他一方面震惊着冬哥儿怎么大白天的连两口子夜里在房里的事儿都敢拿出来说,另一方又有点听不懂。

夜里那事儿?什么事儿?难道不是两个人躺在一块睡觉吗?最多就是抱着。

夏天冬没注意到顾柳眼里的茫然,还在那自顾自的说:“不过我想也是,看你相公那个体格,一看就是个厉害的。”话落,他又看向顾柳,眼里止不住有些疑惑,“不过你相公那么厉害,你这身子能受得住吗?咋也没见你说哪里不舒服,酸啊疼啊的。”

夏天冬从小脸皮就比别人厚一点,而且他成亲也有三年了,连孩子都快两岁了,说起这些荤话来面色依旧自然得很,全然不似村里其他刚成亲的姑娘双儿,一提起这些便羞羞臊臊的。

可他说的话,顾柳还是听不懂,于是终于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夏天冬斜了他一眼,“跟我还装?”

可顾柳是真的没听懂,他只能听出来夏天冬说的话好像和以前他在河边洗衣服时从其他妇人夫郎那里听来的话有点像,都是夜里和自己相公不知道干了什么,第二天身上不舒服。

可他和相公夜里只是抱在一块睡觉呀?睡觉也会痛吗?难不成是抱的太紧了?

夏天冬一开始还说了几句,后来见顾柳好像是真的不懂,渐渐的也觉得有点不对劲起来,废了老半天劲儿,这才问出来,原来这顾柳和他相公这么长时间了竟一直还没圆房。

“这……”夏天冬整个人都傻了,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云裴咋这样呢,看着体格那么高大壮硕,咋还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都那么久了还没圆上房。

偏偏这时候顾柳也着急起来,这时候,他就是再傻再不通人事也明白了两个人成了亲,夜里不是只是睡在一张床上那样简单,可他没人教,也不知道该问谁,只能拉着夏天冬问起来。

可夏天冬再怎么脸皮厚到底也是个哥儿,这种两口子床上的事儿,叫他怎么能说得出口,一时脸也红了起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再一看,顾柳人都要急哭了。

这时候,夏天冬忽然急中生智,他说不出来,可以让顾柳看图籍啊!

村里的姑娘和双儿都是出嫁那日的时候喜婆拿了图籍给教导的,他出嫁时他娘也给他说了点。

他转念又想到顾柳出嫁那时办的,李玉梅连喜婆都没请,自然没有人给他教这些,怪不得他到现在还是一副啥都不懂的样子,想到这儿,夏天冬忍不住又把李玉梅骂了一遍。

图籍通常都是喜婆手里拿着,出嫁的时候新娘子,新夫郎?一眼,知道是怎么个事儿就成了,自己哪好意思留这种东西,不过他知道哪里有。

他家那个二愣子悄悄的在箱子里藏了一本,有时候得了空会照着那图籍子上的花样折腾他,还以为他不知道。

于是,夏天冬红着脸对顾柳说:“柳儿,你,你先别急,我回家去翻册子,你看了就懂了。”

“可是,”听到这里,顾柳的眉眼耷拉下来,小声道:“可我不识字。”

夏天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一张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道:“那,那上头都是画,不识字也能看得懂。”

图籍送来以后夏天冬也不好意思再待在这儿,龇着牙匆匆撂下句:“我先走了,你,你自己慢慢看吧。”然后便抱着安安逃似的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