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忍不住不去挠,最后惊醒了云裴。

油灯一点,云裴这才看清楚他身上,手上长的那些大片大片的红红风疹,这次甚至连耳朵上都蔓延出来一些。

云裴又惊又急,当即换了衣裳便要带他去镇上找医馆,却被顾柳拉住了,支支吾吾的说了一通原委,云裴这才勉强按捺下来。

然而天一亮,云裴还是立时就拉着他去找了村里的草药郎中。

草药郎中说的与顾柳昨夜说的差不多,开了几文钱的草药,说回家煮开了拿布巾浸湿了敷在身上可以止痒,又让他以后只要不要再碰那些会让他起疹子的东西就没事了。

在回家的路上,顾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云裴好像在生气。

男人格外的沉默,也不看他,连步子都走的格外快。

顾柳的心一下子慌了起来,他有些不安的看着走在他前头的男人,几次动了动唇想说话,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耷拉着脑袋跟在他的后边。

回到家后,云裴依旧没有理他,找出家里的药炉就开始生火熬药,脸上的笑意没了,唇角绷着,神情看着格外冷峻。

成亲一个多月,云裴头一次这样冷着他,顾柳心里越来越发慌,眼眶也慢慢的红了。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想了半天,最后咬了咬唇,伸出手,怯怯的想去拉云裴的衣袖。

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云裴正好伸手拿了条干草引火,他抓了个空。

这下,顾柳彻底绷不住了,脸霎时就白了,一汪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往下掉,带着哭腔的嗓音不住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相公,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我的气,也别不要我,我改,我都改。”

第21章

见把人惹哭了,云裴僵了僵,回神。

他方才只是在想事情,并没有故意不理顾柳的意思。

他心里确实是有些气闷的,一是恼自己太过粗心,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发现这些事,二也是有些挫败。

这些日子,他眼见顾柳终于不像刚成婚时那样事事小心拘谨,有时候还能主动和他说说话,眼里的笑意也越来越多,他以为夫郎对他已经渐渐熟悉亲近,却不想他还是这样什么事都不告诉自己,多少叫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只是眼下见顾柳白着一张脸,颤着声,眼里那包泪往下落时都不敢发出声音的样子,他哪儿还顾得上什么生气。

知道自己方才脸色不好,吓着他了,云裴搓了搓手,想说几句话来哄哄他,可他一个汉子平日里糙日子过习惯了,哪儿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一时反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他犹豫的这会子功夫,顾柳脸上的表情越发凄惶了。

云裴见了心里愈发着急了,想了一会,最后他走上前去,像是每天夜里那样,把顾柳抱在怀里,手法有些生疏的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抚道:“没生气,也不会不要你。”

顿了顿,他又说:“只是心疼,也有些着急,别哭了。”

都是在平日,大白天被人这么抱着,哪怕那人是自己的相公,哪怕他们这会家里没人看到,顾柳必定也是要害羞不好意思的,然而这会,他整个心都是相公是不是厌弃了自己的惶恐,连方才云裴对他的话都没有听清,眼下被他这样一抱,手忍不住主动伸手攥住了他胸前的一小片衣襟,像是这样才能有些安全感。

见状,云裴的心更软了,又紧了紧怀抱。

等到顾柳的情绪稍稍缓过来一些,云裴才轻叹了口气,一边拿袖子给他擦泪,一边轻声问了起来:“你起疹子是因为那些银鱼?”

从草药郎中家回来都路上他就想明白了,那郎中说他是吃伤了东西才会这样,而他们昨晚只吃了银鱼豆腐汤,豆腐从前他们在家也吃过,没有这样的事,那便自然只能是银鱼引发的。

顾柳这会还哪儿敢再瞒什么,听他这样问,吸了吸鼻子,在他怀里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云裴又问:“上次吃过以后身上也起疹子了?”

顾柳又点了点头。

云裴听了以后心里更闷了,连声音也哑了几分:“怎么没有告诉我,我给你舀汤的时候也不说。”

“我……”顾柳张了张唇,过了一会才垂下眼,小声的答道:“相公你喜欢吃,我,我不想扫了你的兴。”

顾柳讲完这句话以后,屋里一时没声了,他等了一会,不见云裴说话,心里又慌乱起来。

手下意识的紧了紧他胸口的衣衫,顾柳的心里乱糟糟的。

是不是他又说错什么,让相公不高兴了?还是相公嫌他这一身疹子难看,耽误家里的活计了?

上次李玉梅发现他长疹子以后也下狠手把他打了一顿,嫌他身上的疙瘩恶心,怕他是惹了什么脏病回来传染了他的宝贝儿子,又恨他那几天不能给家里干活,害她多做了了许多活儿。

这样想着,顾柳的眼睛忍不住又酸涩起来,心里也多了几分难过,却很快的被他压了下去。

嘴唇嗫嚅了几下,顾柳怯怯的说:“相公,我没事的,风疹不传人,过两天就消了,也不会影响我做活儿的,真的。”

云裴听了却忍不住皱了皱眉,一颗心愈发发沉了。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成亲这些时日,云裴其实一直就有这种感觉,夫郎虽然一颗心都扑在了他的身上,可他却总还觉得少了些东西。

这种感觉在顾柳煮鸡蛋时永远只煮一个,而他自己不吃的时候有;在他无意中发现他给他带上山的干粮都是用精细的白面做的,而他不在家的时候顾柳吃的永远是杂面粗粮的时候有;在他给他买了布做衣裳,他却给他缝了两身里衣,自己一件没得的时候也有。

就连这一次他吃了自己给他舀的银鱼汤起了疹子,他第一个想的还是自己是不是因为他起了疹子而厌弃了他,觉得他事多麻烦。

云裴说不上这是种什么感觉,就觉得闷闷的,不舒服,好像夫郎虽然待他好,但又像是隔了层什么东西似的。

两口子过日子不是这样的。

他阿娘也是个极温柔的人,待阿爹也好,只是阿娘有时候也会向阿爹发发小脾气,阿爹也会耐心的哄着,师父和师娘也是一样的。

他知道村里有些汉子在娶了亲以后确实是喜欢对屋里人发大老爷脾气,恨不得屋里婆娘,夫郎处处伺候着,讨好自己,可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他只想叫顾柳在他面前能够更自在一点,多笑一点,他想让夫郎跟着他能过上好日子。

“相公……”见他还是不说话,顾柳又讷讷的唤了他一声。

云裴回神,有些恨自己这张嘴不会说话,心里的纠结不知道如何说给夫郎听,最后只化作一句略带叹息的话:“可我不喜欢你什么事都只顺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