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等梅雨过了,就出芒种,到明府得端午了,送些端午要用的东西去,”江盈知给她出主意。

小梅立马拉海娃来,“你跟我一起编花绳。”

“哎呀,你不是这样的,你得往旁边绕一圈。”

海娃一脸无辜,“我手指短,绕不过来。”

“好吧,那你把手转过来,”小梅妥协。

两个人就头挨着头,在那里合力编一根花绳。

江盈知也不去打扰,她把买来的鸭蛋挨个用刷子刷干净,端午也是要吃咸鸭蛋的。

她打算每个都用泥巴抹一圈,这样腌出来不咸,而且要放点草木灰,这样更香也能出油。

要是放盐水里泡,有些咸鸭蛋煮了后,蛋白会特别咸。

江盈知往泥里倒酒放盐,屋里便有了白酒香,小梅叫道:“阿姐,好熏。”

“来,我用筷子沾了喂你一点,”江盈知举起筷子,故意逗她。

小梅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跑到外面说:“我看看老鸭煲炖好了没有?”

江盈知买鸭蛋的时候,顺带也买了只老鸭,剁了沿着砂锅摆好,开始小火慢炖,本来应该放些枸杞,或是虫草花的,这里都没有,她就放了笋干和火腿。

她双手都沾着泥,也走出来看了眼,炖的颜色很好,“用筷子戳戳,看看肉煮熟了没?”

小梅戳了下,皮软肉烂,那鸭腿一看就能连皮带肉地轻易撕下来。

“可以吃了,”江盈知蹲下来洗着手,“快来吃。”

海浦镇一到梅雨季就让人浑身难受,感觉湿气都透到骨子里了,喝一碗老鸭汤补补正好。

小梅把鸭腿肉夹起来,整个放进江盈知碗里,她又夹起另外一个,在自己碗里又筷子分两半,低着头说:“我和海娃两个分着吃。”

“多喝点汤,”江盈知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拿了勺子给两人盛了碗汤。

吃着鸭腿的时候,她说:“也该到了吃梅童鱼的时候了。”

梅雨季节,正是梅童鱼汛旺发的时候,这种跟小黄鱼有点像的鱼,清蒸的时候肉特别嫩,抿一抿就能全化开。

小梅却摇头,“我不吃它。”

她指着自己,“我跟它是本家啊,我生的时候梅童鱼特别多,我娘就给我取了小梅这个名字。”

梅童鱼是头大身体小,又叫大头梅童,特别可爱,小梅她娘还在的时候,也老是会叫她大头宝,之后就没人再那样喊过了。

所以小梅有种别样的坚持,“我不吃梅童鱼啊,我一想到我吃了它,那就在跟吃自己一样。”

江盈知忍俊不禁,“好,我不吃它,那你的生辰在哪日?”

小梅有点茫然,其实这边人家都不大过生辰的,她娘去了以后,她自己也闹不清到底是哪日生的,只知道是梅童鱼来的时候。

“那等梅童鱼汛到了,”江盈知说着,她会给小梅煮碗长寿面的,其实她自己也不过生辰的。

海娃终于啃完了鸭肉,他举起油乎乎的手说:“我知道,我是海里的娃。”

都说到其他地方去了,他还在想着自己名字呢,也实在好笑。

晚点江盈知把咸鸭蛋腌完了,放回到小屋的时候,王三娘穿着蓑衣和斗笠来了。

她拿来了一小篮姜和艾草,放在地上,抱怨道:“这天下起雨来真是没完没了。”

王三娘把斗笠和蓑衣给挂在外面,又左右瞧了瞧竹板有没有生霉,她闻了闻,“潮气有点重,拿干艾草熏熏吧。”

“阿姑,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江盈知朝外看了眼,雨还挺大的。

王三娘说:“小燕不是赚了点钱,给我和你姑父都纳了两双鞋,又给买了点肉补补,我眼下是信了你说的话。”

其实之前王三娘也挺别扭,她当然也想抱孙子,被人说的时候总气不过,要不是江盈知劝她看开点,还说外海连一辈子不嫁不娶的都有,她一想就看开许多了。

她也没多说,“小燕送了东西来,那我就又拿了点东西给她,想着你们这竹屋肯定吃潮气,再给你们拿点姜来。”

“还有件事,晚点找个筛子来,”王三娘用眼神寻找,点点地上的竹筛,“这个就好,我刚从滩涂上过来,看到那里有不少梅蛤,我们是不大吃的,太小了点。”

“我想着你肯定要吃,赶紧跟你说声,等着雨停了,去挖点来。”

江盈知还真喜欢吃这个,梅蛤又叫海瓜子,尖头薄壳肉鲜,而且沙子还少。夏天吃这个真的很适合,炒到开了壳入味后,慢慢地嗦着壳吃着肉,有些人喜欢拿这当下酒菜。

但是西塘关大家嫌它太小肉少,还不如蛤蜊吃着爽快。

江盈知立马找起能装的东西来,这段日子天热,紧接着风暴带来梅雨,她已经很久没有赶过海了。

哪怕让她啥也摸不着,就赶海走一圈都行。

等雨小了点的时候,渐渐转为阴天,她穿着木屐带着桶走在前面,小梅和海娃跟在她后头,兴高采烈地往海边去。

海水不紧不慢地由远及近地涌动,而在那浅浅海水的沙滩底下,有着一粒粒绿壳的海瓜子。

滩涂上被雨水和海水冲击出的小坑里,还有手指头粗细的泥鱼,一条条如同泥鳅,这样的晒干或者烘烤成小鱼干最好吃了。

也没有人会挑着这个时候来赶海,都在家里做做活,除了王三娘外,只有江盈知三个。

王三娘嘴上要说:“这泥鱼头那么小,拿回去吃也费劲,还要抓它做啥,等它安稳地长到入秋,也能肥不少。”

实则动作利索,泥鱼逃得快,要专门的小网去捕,另一只手拿着棍棒,用力敲打积水,王三娘嘴巴喊着:“哦嘘哦嘘”,手上动作不停,等着泥鱼头慌不择路的时候,掉进网里。

没人来抢,一整片滩涂上的泥鱼那么多,她一下能捉到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