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成怀里揣着他老大给的钱,只说都买了,分给底下弟兄,却没说别人不肯卖怎么办。
他便问,“还剩多少?”
“还有百来块吧,三文钱一块。”
阿成算了下账,三文钱,全买了也才三百文,他老大给了二三两,岂不是要包了整个摊子。
搞得他十分苦恼,又瞟了瞟,指着旁边一处问,“阿妹,那木桶里是什么?”
“是豌豆咸肉糯米饭,五文钱一碗,你要不要吃点?”江盈知即使觉得他古里古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仍然好声好气地说。
阿成眼神一亮,“那饭我全要了,再加上六十份甜糕。”
他掏出两个碎银子放在摊上,很豪气地说:“不用找了。”
江盈知不为所动,退回去给他,“不行啊,你全买了,其他人就吃不到了。”
阿成啊了声,在后头的王良闭了闭眼,把阿成给挤开,这个傻子。
王良笑眯眯,“阿妹你别搭理他,他脑子缺根筋,你把那糯米饭炒六十份,豌豆糕也来六十份,旁的钱就当把剩下的全买了,只我们不要,送给旁人吃吧。”
“立夏日,还在外头奔波,怪累的不是。”
江盈知立即带了笑,“良哥,昨儿才得了你们这么大的便宜,怎么今日又来买吃食了,说好了你来吃东西不收你钱。”
“再说也要不了那么多。”
一两算多的了,江盈知只收自己该收的钱。依一灵叁期久遛八二一腾训群
王良也笑,“我一个人不收钱成啊,那么多人,难不成还叫阿妹你生意白做。”
他说:“老大的钱不是钱。”
心疼他人可以,心疼他的钱绝对不行!
别人是有佬儿子甩差鱼(富家子弟),他老大是有佬(有钱阔佬)。
江盈知哦了声,有钱真好。
反正占了便宜的也不是她,正好给后头来的熟客免了钱费,便炒了一大锅糯米饭来,小梅和强子在包豌豆糕。
等的时候她请阿成跟王良吃了糯米饭,腌螺蛳和豌豆糕,把两人吃得直晃头。
王良没给纸包,送了她半桶鲥鱼,别人送的,反正他老大也不吃。
拿了东西走前,王良想起老大没有起伏的嘱咐和祝福,其实只有六个字:祝她也节节高。
他却添油加醋说:“阿妹,也祝你今年、以后的日子都节节高,发大财啊。”
江盈知不解,但也笑道:“我就不祝你们节节高了,祝你们满道风篷(顺风顺水)、平安归来吧。”
听了这话,王良十分顺心地离开,和阿成提着一木桶的饭给一群待哺育的“儿子”提过去。
一群壮汉等在院子里,眼巴巴瞧着,本来不管哪年立夏老大只管发钱,让他们自个儿上酒楼吃去。
这会儿却说定了吃食,从没这样过。
等得心焦,东西一提进来便被一群饿汉给抢走,一人分一口碗,你争我抢地从木桶舀饭。
阿成骂道:“你们是饿鬼投胎啊!”
“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有人扒着饭说,“要是船上也能吃到就好了。”
一个汉子嚼着豌豆糕控诉,“我真不想再吃蒸干鱼了!”
“谁做的啊,真好吃,”另一个则喊,“能不能出钱请她教教老王头点啊,晚点又得出海,这没好饭吃的日子真过够了…”
忽然满院的抱怨骤然消失,一群壮汉跟鹌鹑一般缩着,王逢年从里面走出来。
话头正停留在王良那句,“好啊好啊,叫老大出钱,请阿妹来教教呀,她手艺那样好。”
第27章 甜糖糕
每次鱼汛一出海, 旁的大捕船上炖肉煮菜,到了乌船这,炝虾用重盐, 发潮的鱼鲞蒸干饭。那米还是精白米, 香得要命,光是只蒸都好吃,偏偏老王头能煮出旁的怪味来。
也不是没买过干货、糕点带上船, 可哪禁得住日日吃这个, 连吃几日,一遇上风暴就要吐。
这手艺实在叫人苦不堪言, 也请了几个大厨来, 可船上顺风平浪时, 人半点不晕。一旦起了风,刮了浪, 不吐个半死算命大, 不是谁都能撑得住在船上烧饭的。
也有叫人教过老王头, 但没用, 要说换老王头走,又全都不忍心起来,他那孙子是在乌船上长起来的, 以后也要做船员。
赶了老王头走, 船上没有他可做的轻省活计,旁的地方他没法带着孙子出海, 大伙便一年又一年熬着。
可到了立夏, 吃着喷香的糯米饭, 啃了软乎的豌豆糕,又想到不日到了大黄鱼汛期, 又得出海,得日日吃干饭,一群船员免不得抱怨几句。
王逢年耳朵好使,远远便听见了,他并未说什么,转身回去,王良小跑几步跟上问,“老大,这事你看?”
“去吧,”王逢年说着便进了一间茶屋,王良也跟过去,蹬蹬踩在木地板上,忙问,“那给多少钱呢?”
王逢年取出柜子里封好的雀舌芽,闻言轻抬眼皮,解绳子的手顿了下,“你的眼里只有钱吗?”
这平述但极其阴阳怪气的问话,把王良给噎住,又气急败坏,一个只晓得往死里赚钱的人,问他眼里是不是只有钱,简直岂有此理!
但他内心呐喊,面上却恭敬地听他老大的高见,“那该给什么?衣裳首饰,胭脂水粉?”
王逢年把手按在茶罐上,平了平气,“你出门左拐,上西大街去。”
王良洗耳恭听,他下一句是,“到王家医馆瞧瞧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