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来一条,我就要那个味的,”一个食客说,又问,“多少钱?”
“酸菜烤鱼三十文一条,保管您吃得满意,”小刘应下,拿出酸菜烤鱼的签子,往烤鱼台右边长木凳上的罐子里放,又喊了句,“三号桌客人要一份酸菜烤鱼。”
烤鱼的人应了声,一个人热油锅,把已经烤好的鱼再炸一遍,捞出沥油,另一个人则在这空档加热铁盘,从罐子里舀出已经弄好的调料。
酸菜、豆瓣酱、胡椒粉,一点山椒,熬成一锅汤,在铁盘里滋滋作响,随即酸汤沸腾,包裹住青占鱼,笋片、豆皮吸取汤里的酸香,渐渐入味。
热油在鱼身上炸响,酸菜的香在油里被激发出来,烤鱼的人早就习惯,不过头次闻到的,倒是都有些难以忍受,实在是香。
那一排罐子里的签子不断在增加,只听得叮铃哐当的声音,还少不得响起几号桌客人要什么烤鱼的喊声。
要是烤鱼好了,便晃晃悬挂的铃铛,王寻真会来端鱼,只有她能在人多的时候,稳稳穿过人群,不会脚底打滑,把鱼甩出去。
她把盘子放到三号桌那,对着两人说:“刚出锅,小心烫嘴。”
三号桌那两人不是熟客,是外来的客商,见了门口挂的牌匾来的。
虽是头一次尝,可这香气和卖相没得说,只是酸气有点重,两人互相看了眼,迟疑地下了筷子。
那高个子客商先吃的酸菜,他不爱吃酸菜梗,夹了酸菜叶,放汤里涮了涮,吃了口,皱起的眉头舒展。
他点点这酸菜,有点惊喜,“闻着酸,吃着不错。”
“我倒是觉得这压底的笋片和豆皮也挺好,汤底味道调得好,”另一个矮个子客商说。
不过等两人吃到烤鱼后,异口同声,“鱼炖得好。”
青占鱼最适合红烧,个头也适中,肉嫩,可先烤后炸,又炖在汤里,鱼皮便酥了,同鱼肉分离开。
且这鱼开了背,又切了花刀,炖的时候便完全入味,不像整条鱼下锅炖时,外头咸了里头鱼肉还是淡的。
一大块鱼肉入嘴,没有小刺,咀嚼也变得大口起来,在咀嚼中,酸菜的酸和香,豆瓣的咸,胡椒提起的鲜味,全都浸入了鱼肉里,还有酥脆的鱼片。
恨不得让这两人把汤都倒进饭里,连汤带鱼地完全吃下,不过食铺里有送汤,是一碗鱼汤。
用鱼头炖的,几块豆腐,还有一点虾皮、小蟹,吃了油腻重口的,再喝这碗汤,顿觉清爽。
“我跟你说,我以后就在这家吃了,旁的哪也不去了,这招牌菜真的是招牌,”高个子客商说完后,打了个饱嗝,他看
着盘里的汤,想买两个馒头蘸蘸吃掉。
终究没忍住,又要了一碗饭。
不止他如此,但凡是今日来吃的,全都纷纷添饭添汤,埋头苦吃,小孩也是。而没等到位置的,一边啃着卤好的鸭脖,一边晃到灶房,又到烤鱼台那,一遍遍问啥时候到自己。
也有的食客等不了烤鱼,要吃黄焖鸡,江盈知也不用现做,全是砂锅里炖好的,就算现做也快,她用的是子公鸡,肥倒不算肥,但胜在肉嫩。
这时候的土豆不算多,江盈知用的干笋,同鸡炖在一起也别有风味。
黄焖鸡倒是受到了不少食客的青睐,肉嫩,而且好脱骨,用来下饭一绝。
不少食客压根不在铺子里吃,要外带回家,江盈知便又做起了另一桩生意,租碗卖碗。
她铺子里用的砂锅很贵,耐烧,没法租给食客,便又定了一批粗瓷的,质量一般,但是能隔热就成。
租的话,租两文,押金要三十文,拿回来退钱,不拿回来,押金不退。
买的话,便宜的有二十文,贵的五十文。
这倒是让有些食客颇有微词,不过更多的食客欣然接受,江盈知反正建议大家自己带碗。
不过自打出了烤鱼,有了黄焖鸡,这些常驻菜,确实让四时鲜的名气在海浦大街小巷都有被提起。
尤其是在渔民当中,大家要是赚了钱,或是想吃顿好的,头一个就想往四时鲜里去。
要是没钱的,攒钱也想着吃一顿。
当然除了食客,不少卖东西的小贩也主动上门,找江盈知做生意。
有鱼干、鱼杂、鱼鲞这种,不过江盈知都没要,但有一家铺子,她倒是觉得不错。
是家卖酒的。
一对夫妻背着酒坛子上门,赶在江盈知要关门前过来的。
“你们自己酿的?”江盈知嗅了嗅,很杂的酒气,像是什么酒都混在一起了。
“哎,自家酿的,”那女人回道,她叫李小鱼,年纪倒也不算大。
李小鱼话不算特别多,她只顾着拿酒,偶尔说一句,“东家你这生意好,酒肯定少不了。”
“东家你尝尝,我们家的酒,地道黄酒,这是米酒,这是上年的冬酿酒。”
“果酒也有的,杨梅酒,这杨梅是夏至的时候采的,小孩要是积食,吃一两颗便消了。”
江盈知尝了口黄酒,酿得很纯,不酸,不管当料酒,还是温了直接喝都可以。
“多来几坛黄酒,要大的,”江盈知指了指黄酒,她除了做糟鱼外,还想做点醉麸,用生麸浸泡在黄酒里,放盐和花椒,几天就能吃了。
也能做霉麸,生麸蒸好以后,晾在竹匾上,盖一层竹叶,等它生出白毛,再加盐加酒封起来,十来日后开坛,那面麸变得特别有韧劲,配粥吃不错。
江盈知又闻了闻米酒,酒酿的甜香,她先定了些,做点桨板圆子,杨梅酒她也买了,里头的杨梅确实很消食。
食铺里每日都有不少客人吃撑,她打算拿来卖,一碗两文也不算贵,要是白给,有些人要贪多。
如此她和李小鱼定了长期的酒品,隔三日来送一趟,李小鱼做事也妥当客气,送酒来,还给她送了不少酒糟。
她的院子里有了糟鱼的香气,竹架上挂满了腊带鱼,江盈知还做了风干腊肉,晒了风干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