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胜的三姨夫语气里有些埋怨,“早就同你说,不能天天喝糖水,你偏不听。让外甥女都知道你爱喝糖水了吧!”
老太太冷笑了一声,“你.妈在世的时候怎么苛待我的?我给你生了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坐月子的时候都没喝过三回糖水鸡蛋。她活着的时候管着我,不让我吃这个不让我吃那个,现在她没了,我自己管自己家,白砂糖和红糖都没那么贵了,我不是想喝就喝?我不得把前半辈子跟你吃得苦都甜回来?”
谢芸:“……”
周胜:“……”
老太太扭头就问谢芸,“外甥媳妇,我这病,就是喝糖水喝出来的?可我不喝糖水活不下去啊!感觉到饿的时候,我要是不喝点糖水,马上就晕头转向的,好几回都差点摔跤。”
“吃几个月汤药就好了,糖水不用一次就戒掉,只需要一次比一次少喝就行。原先一搪瓷缸子水里加一勺的糖,慢慢变成半勺,再变成有时候喝白水有时候喝糖水,乍一下戒掉,身体也受不了。”
谢芸看向几乎没见过几次面的三姨夫,“三姨夫,给您也看看?您这身体白白胖胖的,也不是什么好现象。”
老爷子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谢芸跟前,伸出手腕来让谢芸诊脉。
老太太说,“白白胖胖不是好现象?我们都说白白胖胖是有福的面相呢!”
“白白胖胖的人,肚子里容易生病,看起来健康,其实身体里就像是一锅烧干锅的粥,各种问题比瘦人要多。说白白胖胖有福,是因为古代之后富贵人家才能把人养得白白胖胖,贫穷人家哪里能把人养胖?不面黄肌瘦就是好的。”
谢芸给老爷子号完脉,心道果然,这老爷子的脾胃不是很好,血管里流动着的血液都快粘稠呈大米粥了,随之而来的是心脏的过载与迅速衰老。
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像是负重运动。
运化一身气血的脾胃则是被养得懒洋洋的,肝胆都像是泡在了脂肪里,被包裹了厚厚的一层肥肉……从内胖到外,有内到外的胖。
“三姨夫,你的问题比三姨还要严重一些,也是得吃一段时间汤药的。把身上的肉减一减,人会精神。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太容易犯困了。吃些帮助扶持脾阳的药,注意多喝水多休息,挺出来的肚子瘦回去,身上掉个四十斤,现有的病都能好。”
给老两口把药抓好,周胜正要留很少进市里来的三姨和三姨夫吃饭,出去赶集的孟秋菊回来了,“诶,兰子,铁山,你们俩来了?”
见孟秋兰夫妻俩拎着药出诊所,孟秋菊硬是把人拽着留了下来,“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不吃顿饭就走?胜子,做饭去,今天留你三姨和三姨夫吃饭。妈都有段时间没见你三姨了,正好同你三姨商量商量,问问你三姨咱家祖上是不是有人做过阴阳?”
“最近你太姥总给我托梦,说咱家在下面很威风体面,在下面有享不完的福。我心里犯嘀咕啊,我是你太姥最疼爱的孙女,这是不是老太太在下面想我了?想把我也拖下去?”
在苏北,‘阴阳’是一种职业,专门指那些懂一点风水玄学,并且靠着给人办丧事赚钱花的人。
孟秋兰听孟秋菊这么说,也迷糊了,她在脑子里把有印象的祖宗都过了一遍,还回想了一下娘家的族谱,纳闷道:“没听说过祖上出过阴阳啊……你梦到咱奶了?我梦到的不是咱奶,是我妈。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妈在解放前是给地主家小姐绣花的,她绣花手艺特别好。”
孟秋菊点头不止,“记得记得,婶儿的绣花手艺特好看,给你做的衣服也比我们穿的好看。”
“可解放后,我妈说绣花不能换来饭吃,她就不绣了。我不爱绣花,她也没勉强我。最近不知道是不是祖坟出了问题,我见天儿的梦到我妈,她在我梦里非要教我绣花,我都头疼死了。你说,我现在都老花眼了,咋绣花?针都是往手指头上戳的!”
谢芸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她把空间留给孟秋菊和孟秋兰姐妹俩,自个儿悄悄去了院子,帮着周胜拾掇中午要炒的菜。
她是不是把自己拿素未谋面的二外婆点的天灯给放过去了?貌似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谢芸有些怀疑让阴间给阳间点孔明灯是不是好事了。
本意是想让阴间帮助阳间发展,没想着让阴间扰乱阳间的秩序啊……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更,我这就下班回家继续码字。
第70章 红了?
◎川省特别贡献奖◎
谢芸手里择着菜, 眼睛里像是放电影一样不断地观察那些由阴间放到阳间的天灯。
看着看着,她就沉默了。
阴间的老祖宗们快活太久,就像是《桃花源记》中写的那段乃不知有汉, 无论魏晋, 好多老祖宗根本不知道现代的情况,还在按照他们的想法给后代传授技能。
比如有一位曾经在明清时期的高门小厮,他是给老爷夫人驾马车的,因为马车驾得又稳又好,所以得了老爷夫人的赏识,脱了奴籍。
这位老祖宗给他的后代点的孔明灯里,全部都是驾驭马车的心得。
而他的后代是在工厂里拧螺丝的, 现如今的梦想是买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别说驾马车了,他连马都没见过。
这位老祖宗辛辛苦苦点的天灯, 在后代的梦里苦口婆心的传授, 结果他送出的技能却是想当鸡肋的。
还有和孟秋兰的母亲给她点的刺绣技能天灯一样,现在大家伙都去百货大楼里买时兴的成衣,很少有人自己做衣服了, 别说刺绣,连织毛衣都有机器了, 这技能就算学了也只能在记忆深处吃灰……
有一位老祖宗活着的时候是在青-楼里做鸨母, 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拉皮条手艺, 她才挑选中自家后人打算好好传承自己的技能, 结果在梦里就被后人打了, 她的后人还说没有这种不守法度不知廉耻的老祖宗……甚至扬言说要把老祖宗从族谱中除名。
也有老祖宗给自家在政-府部门当领导的后代传授种地技能与沤肥技能的……
还有更滑稽的关中省有一位老祖宗是盗墓行家,他在梦里相当认真地传授了自家儿孙盗墓技巧, 可他儿孙在阳间的身份是警察。
这位警察细心学了盗墓技巧和行业黑话, 回头就顺着只有内行人能发现的蛛丝马迹去抓盗墓贼, 一抓一个准,接连破获了几十起盗墓大案,前途一片光明。
当然,不都是点歪了的孔明灯,也有不少孔明灯点得相当及时。
有些人家的祖上是酒楼的大厨,而后代却是刚刚从国企遭遇下岗潮的失业子孙,老祖宗和后代在梦中一碰头,回头失业子孙就掏出祖传秘方来摆起了小摊,赚得比做失业前还多。
还有些人家的祖上是一方名医,结果因为中间出了几个笨蛋,渐渐埋没老祖宗留下来的传承,现如今子孙与祖宗一碰头,老祖宗发现这叫不上名来的后代挺有灵气,就一盏接着一盏孔明灯的点,天天在梦里手把手得培养自家后代……在这个行医不需要资格证的年代,这后代果断当起了赤脚医生。
……
谢芸渐渐摸出了规律。
对于那些传统行业、需要精雕细琢的工匠精神才能培养出来的匠心行业,老祖宗的苦心多数都不会被辜负。
可若是面对已经被历史洪流淘汰的行业,老祖宗就算是磨破嘴皮子也无法说动自家后代继承衣钵了。
她仔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太严重的纰漏,绷紧的神经这才稍微松懈了一些。
川省,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