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大殿内的气氛越来越沉滞。

谢芸说的话并不难理解,生孩子容易,养孩子难,想把孩子养得体面,更难。

阴世的鬼魂不愿意投胎,未尝没有贪恋阴世享乐的原因在。

人在选择去处时,自然还是想去一个更舒坦的地方,哪有人想主动去受苦啊。

泰山大帝手中出现一道卷轴,他仔细看了半晌,问谢芸,“这就是你提的,由阴世给阳间烧纸的目的?”

谢芸微微颔首,“不止如此,重新评估阳间为人间烧纸的汇率,也很必要。”

“阳间百姓只需要花费一顿饭钱,就能为阴间祖辈送来体面的生活,这是不是有些太过离谱?这政策就如同是倾倒的漏斗一般,这政策不改,就无法扭正阴世鬼魂不愿投胎的想法。”

“谁不想不劳而获?阳间百姓畏惧死亡,是因为不知道阴世竟然过得这么肆意,若是阴世的真相传到人间,怕不是会有更多的人寻短见、寻解脱。届时,阴世的压力只会更大。”

泰山大帝问,“那你认为,当如何做?”

“直接一刀切了罢,先将阳间与阴世的汇率调平,阳间烧一堆纸,阴间就是收一堆毫无用处的纸,阳间烧一个纸扎的房子,阴间就收一个纸扎的摆件儿。”

“既然十八层地狱已经开了,那所有闹事的人,就全都打入十八层地狱去吧,强制投胎到植物道、动物道也可。乱世当重典!”

活阴差们心里都忍不住爆出了国粹,谢芸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真叫阴世的鬼魂儿知道了,那谢芸怕是得挨千百个闷棍。

泰山大帝又看了一眼谢芸呈上来的卷轴,明白了谢芸的意思。

“所以你这卷轴上看似很荒唐的第二条与第三条,全都是为第一条的一刀切做弥补。先断了阳间给阴间的供给,然后用‘阴世大开发’来给阴世的鬼魂一个谋生之法,再用阴世往阳间烧纸的形式,让身处阴世的鬼魂去为阳间的后代送去助力。好一个活阴差,果然处处都是为阳间着想。”

泰山大帝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谢芸揣摩了两遍都没揣摩明白泰山大帝的意思,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

当机立断,她为自己辩驳,“人间帝王限制生育,无非是为了最快地消除贫困。若是阴世鬼魂能够助力阳间的子孙后代脱贫,阳间百姓过上了小□□活,那限制生育的政策自然就不会再执行了。当养孩子不再是难题时,谁会嫌孩子多呢?”

泰山大帝点头,双手一朝虚空中一招,一盏八景天灯出现在泰山大殿内。

谢芸身上的泰山小印受到八景天灯的牵扯,径直从眉心飞出,稳稳落在八景天灯上,印下了谢芸的名字。

“既然这天灯之法是你提出来的,那这八景天灯就交予你保管使用,不得出任何差池。若是出了差池……拿你功德来抵扣。”

谢芸嘴巴微张,她感觉手中捧着的八景天灯有些烫手。

这哪是八景天灯啊,这是个烫手山芋。

见谢芸脸上强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泰山娘娘赶忙给谢芸传音过来,“快快收下,这可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好宝贝。”

“凡是从阴间点燃的天灯,全都要经由八景天灯处理,才能直达人间。大帝给你这八景天灯,可不是一点两点的信任,你回去就将这八景天灯挂在你的山居里,日后功德加身,成为天地敕封的地尊时,这八景天灯可为护道之宝!”

谢芸脸上的笑容瞬间好看了起来,眼睛都笑弯了。

她轻轻抚摸了好几遍八景天灯,体悟完八景天灯传来的一串儿信息,这才将八景天灯收入灵台之内,当场就挂到了山居的门上。

只是……山居的门上能挂两盏灯,如今只有一盏八景天灯,看着委实有些不搭。

谢芸犹豫了片刻,将八景天光从门上取了下来,挂到了书房里的的那根老藤枝上。

泰山大帝不想厚此薄彼,便同其它活阴差道:“日后经由八景天灯批过的阴世之物,还得劳烦各位再判一次,确认不会在人间引发动乱,再交托到阳间之人身上。办理此事所获得的功德,同样是六-四分,诸位辛苦一些,拿六成,太平取四成。太平所辖那片区域,也由诸位分了,确保每一件从阴世流出的宝物,都至少经过两位活阴差的审核签批。务必上心,若是出了乱子,扣功德。”

其余活阴差纷纷称是。

泰山大帝朝谢芸看过来,问,“太平,你可有异议?”

谢芸刚得了一盏八景天灯,哪里会有异议?

再说了,泰山大帝玩的这一手人心操纵之术,谢芸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之前允了她六成的功德,现在允她四成功德,看似不偏不倚,实则她占了大便宜,因为她一人便与其他活阴差都打了两遍交道。

可类比那相对公平的分饼故事:老母烹制十饼,长子分饼。长子手拿十饼依次分发,母亲一个我一个,父亲一个我一个,幼弟一个我一个,大妹一个我一个,小妹一个我一个。看似公平,实则其他人都只分到一个饼,长子独占五个饼。

泰山大帝被阴世这接踵而来的事情闹得心烦得紧,见外患与内忧都暂时有了解决之法,便挥手一送,连下次再会之类的场面话都没说,便将一众活阴差都给送走了。

殿内的功曹阴差等又留了一阵儿,听泰山大帝布置好后续的一应事宜,这才离开,马不停蹄地去办了。

突然把阳间与阴世的汇率调成一比一,不知道多少鬼魂会闹事……还得请动城隍与阴兵来镇压啊。

泰山大帝和泰山娘娘也不敢掉以轻心,散会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将十八层地狱给完全开启了,就压在阴世上方的三尺之处。

这是为调平汇率做的准备。

若是真有阴世大族闹事,那只能辛苦辛苦在十八层地狱中搞义务教育的地藏王菩萨了。

谢芸美滋滋地乘着摆渡舟回到了阳间,她没直接起床,而是趴在床上欣赏了一会儿山居内那盏八景天灯的美,这才出了房间。

孟秋菊在院子里浇菜,见谢芸出来,问,“你头疼好些了么?你自己最懂这个,要不看看找点药吃?”

“不用吃药,歇一歇就好了。”

谢芸拿着水管把院子里的菜苗和果树、茶树都浇了一遍,又拎着水管去了隔壁院子,也挨个儿浇透,这才回了诊所。

周胜这才发现谢芸起来了,他看看墙上挂着的钟表,“你这才睡了二十分钟,不多睡会儿?”

“不睡了,起来干活。”

“有啥活儿需要你干的?”周胜说完后,一拍脑门,道:“还真有活儿需要你干。三花五草油和三花五草膏快卖完了,最近来买这个的越来越多了,你要不再抓点药?抓好药后,我来磨粉。”

“行。”

三花五草膏和三花五草油的方子早就背熟了,谢芸闭着眼都能分毫不差地配好。

她从柜子里拖出周胜从批发市场买回来的那一箱各种小瓶子来,看了看,小罐子已经没多少了,同周胜说,“三花五草膏稍微做一点,小罐子用完就不多做了吧,我马上去蓉城了,同蜀光制药厂那边商量商量,看能不能量产三花五草油。”

总是自家制也不是个事儿,像这种适用于绝大多数人的方子,还是得交给药厂去流水线上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