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1 / 1)

“方才使臣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徐行道,“万化石,先还回来吧。我替你保管。”

寻舟不吭一声,将万化石取出,递给她。

徐行道:“剑灵,也还回来吧。”

那长久以来维系着二人的剑灵碎片,此刻已生出了一些模糊却的确独立的意识,这是大忌,其实,早就该还回来了。只是两人没有一人主动提起罢了。

寻舟手摸向自己胸口,将那小小跳跃着的火团取出。那小火团似乎明白自己的小主人将要离开很长一段时日,有些依依不舍地绕着他的指尖,交还瞬间,二人指尖相触,一者炽热,一者寒凉,亦如当初交付之时。

亲手雕刻的丑玉佩、随便戳了两针的花荷包、被灵气封存的腊梅吊坠、墨色莹润的扳指、嵌玉镶琉璃的银带钩、十六方,鱼尾骨,绘着落花游鱼图的折扇,有些自己随手给出去的陈旧小玩意,徐行早已忘了,他一个一个慢慢地摘下还回,好似将自己为徒几载,新生几载,徐行在他身上种下的血肉全都剃下交还,只余森然的惨白。

最后,只留下他耳边那早已破损的红玉耳瑱。

徐行目光看向耳瑱,寻舟摇了摇头。

“会坏的。”徐行道,“本来就很破了,早就该丢了。你难道还要时时分心去保护它吗?”

寻舟道:“给我留个念想。”

徐行也不再说了。

天色越发明亮,再不趁时离开,引起的骚乱和猜忌会越来越大。她转头,道:“走吧。”

一只手攥住了她,轻轻覆住了她的手背。

寻舟俯身,对上她的眼睛,轻声道:“师尊,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么。”

徐行不闪不避,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好。”寻舟也不意外,他自顾自道,“可我还有想对师尊说的话。”

徐行默然无语,少顷,方道:“你平日里说得还不够多?”

“不够。远远不够。有很多话,我一直想对师尊说,只是每次都不敢。”寻舟扯了扯唇角,“哪怕是现在,我也还是不能说。我怕全都说出来,师尊连五年后这个念想都不给我,再也不会见我了。”

实不相瞒,虽是时间极不妥当,但徐行这时竟然想发笑。这笑,当然不是夸他委曲求全,实在是很识大体,好生委屈,而是,连“杀道侣”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了出来,现今却说什么“不敢”、“不能”,那他那些没说出口藏在心里的话,还能到什么程度?

寻舟看出她心中所想,也不恼怒,只是微笑起来。他手上微微使力,想拉过徐行,让她离得自己近一些,奈何徐行经历此前一事,异常警惕,身如磐石一般丝毫不动,冷冷看他。

寻舟并不在意,师尊不肯过来,他自己过去就好。他向前半步,与徐行平视。

徐行看见他眼中的自己,只是,她如今已无法纯粹地只看到自己了。

寻舟仿佛自言自语般的低声道:“师尊以为,五年之后,我一定会迷途知返,会改回正道,说不定,连穹苍也不再想回来了,是吗。”

没等徐行回答,他便用一种执拗到了极致、又平静到了极致的声调,陈述道:“很可惜,我不会的,师尊。”

“只要你还在这世上一日,我会永远追随你。就算你让我离开,我也会竭尽全力回到你身边,每一日……离开你的每一日,我都会一直、一直、一直想你……”寻舟的语气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他垂眼,目光落在徐行有些干燥的嘴唇上,“我不在的时候,师尊可以找道侣。但我相信,师尊不会的。”

目光下移这瞬间,徐行猛地皱起了眉。

发丝夹杂在相碾唇瓣间的粗粝触感,湿润又温热的吮吻,画面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很显然,这对她来说应该不算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甚至一想起来就是感同身受的烦躁。

然而,她的反应说明,她根本没忘掉。

寻舟很细微地笑了,又要俯脸压下,还离着半寸,便被一掌重重打偏了脸颊,唇缝霎时渗出血来,他很无所谓地站直身子,将血丝舔掉。

徐行知道,他明白自己不会得逞,更明白,以徐行的性子,给了他一次机会已是罕见,还来一次绝对会动手,但他还是这样做了,简而言之,这一巴掌,是他刻意找打的。

徐行面不改色地收回手,道:“临走之前,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寻舟说了最后一句话,他定定道,“师尊,我不后悔。”

“很好。”徐行看着他,道,“我也不后悔。”

“……”

来时心事惴惴,走时孑然一身,寻舟的背影消失在穹苍的云雾之中,如鱼入水,再无踪迹。

第192章 不要把我徐行当做道理来用!

#192

寻舟的离去, 并未在穹苍掀起多大波澜。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穹苍外门之人每五日过一休沐日,内门是十日一休沐日,长老执事们则是十五日过一休沐日, 然而做掌门的却是全年无休, 大大小小事务多如烟海,即便除掉杂务, 每天递到徐行眼前的文书也只多不少。哪怕只是拿笔在上面逐一批过去都要累得手酸疲软。但徐行一向是个不勉强自己的人, 她这般含辛茹苦地坚持了半月后,便让第三峰铸了三个和字迹以假乱真的掌门亲印,前两个分别为“答奏”和“我不许”, 用这章子啪啪按下, 松快多了。

这瞒天过海的妙计仅三日便被亭画识破,因为六长老满脸铁青地拿着盖满“拖下去斩了”的文书跑去第四峰告状,亭画见他短短半月被徐行气得肝火郁结到头顶发尖,无奈过来问她:“我很想知道,这第三个章你究竟还想在什么地方派上用场?”

徐行没正形地躺在掌门座上,脸上盖着一本书, 虚弱道:“没有其他地方了。专门给他做的, 不必感动,给长辈费点心是应当的。”

亭画过去将她揪起, 冷声道:“不过让你多做点事,能累成什么样?”

徐行像水一样哗啦啦自亭画手缝中流回椅子上。她道:“不累。就是烦。就是无聊。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事?”

亭画居高临下看着她,道:“你最好立即振作起来。”

徐行用手肘撑起自己, 歪头道:“话中有话?”

“你若是天天还要这般提不起精神,宗内那些风言风语便不知要传成什么样了。”亭画道, “众人只是不敢在你面前说,不代表背后不说。再不制止, 恐怕很快要传到山下了不信,你便去问问黄时雨。”

笑话,问什么问,徐行怎么不知道,谁敢传她的风言风语?

她将文书一撇,飞身下了掌门殿,心血来潮将穹苍翻了个底朝天,成功截获一大堆低俗书籍、小画册子,在峰前堆叠如山,最上面一本,正是《我和掌门二三事》。这就罢了,低俗也就低俗了吧,徐行本也没禁止这些东西,只是这些书籍暗藏玄机,中间被挖空出一个小小暗格,众人就借着借书还书的名义在暗格中传递纸条,那上面的内容才是真正不堪入目。

徐行翻了翻,可以粗略分成几类,要么是“哈哈哈那家伙终于滚蛋了!真是大快人心”,要么是“掌门看起来很没精神,真是让人心疼不已”,要么是“你们自重!我早已分析过数万字,掌门对他不过纯粹的师徒之情”,以及“求问,有没有正规一些的方法替代寻舟?除了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