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1 / 1)

“没怎样。易如反掌。”徐行道,“况且,就算当真失手了,我也有办法蒙混过关,安心了,稳的。”

亭画道:“……我还真不知就算失手了你还有什么办法?”

“太简单了。”徐行淡然道,“我前几日就吩咐好天笔阁了,若是我赢了,就大写特写,若是我输了人一筹,标题就拟成‘无极三分险胜暴露致命缺点,穹苍小败难掩王者风范’,再一番大写特写也便是了。”

“别闹。”亭画冷酷道,“我是问你在上面看见了什么?”

徐行不言,过了一阵,方思索道:“一个人的笔迹,有可能在二十年内变得面目全非么?”

在其上惊鸿一瞥,她看到了前掌门数十年前留下的字迹笔锋如剑,字字刚硬,杀气淋漓。这样的字,不说定然是出自一个傲骨铮铮绝不妥协之人之手,也很难想象竟是前掌门留下的。一个人再如何变化,会变得如此彻底、甚至行向两个极端吗?

“不太可能。”亭画不苟言笑道,“要全力一击,便很难再去调整笔迹,更何况,若是真出自同一人笔下,就算是刻意更改也仍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徐行道:“哪怕是过了这么久也是同样?你确定?”

亭画冷冷道:“内行的。”

徐行:“哈!”

她这一声笑完,牵动六腑,有些虚耗的酸扯,烈阳依旧,不知怎的,徐行心中忽的咯噔一声,有种细微又无法忽略的不详之感自心中弥漫而上,好似眼睁睁看着一窝雏鸟自树顶摔落,想去接住却已来之不及。

正逢此时,一道暗器携着利风呼啸袭来,穿过人群,正正好冲向其中一人的面孔,那人神情一怔,反应极快地伸手夹住那道冷风,锐刃停止之时,尖端离他的眼皮仅仅剩下不到半寸的距离。

这“暗器”,原是一支极长极细的针。鲜少有人会用针来袭人,更何况此类长针,一看便是医修才会使用的缝合皮肉用的细针,准头也极其不佳,看上去是要射人的咽喉,最终却险些射到了人的眼睛。

而接针之人,正是方才接峨眉掌教之言的带发僧人,他有些愕然地往暗器袭来方向望去

人群中,一个面孔陌生的小沙弥正攥着长针,稚嫩的脸上满是无论是谁都能轻而易举看出的愤恨。这愤怒和仇恨使其的肩头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小沙弥漆黑的瞳孔中燃着恨火,近乎咬牙切齿般凄烈地喝道:“是你……就是你!!我绝不会认错,你……实在该死啊!!!”

第179章 我要听你说

#179

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近乎在这眼生小沙弥冲出的一瞬, 徐行便明白了如今究竟是个什么状况黄时雨不在,本该在后殿寻仇的绫春却不知被谁领到了地牢左近,手中的刺甲与在场某人该死不死产生了感应。要让一个稚童学会瞻前顾后隐忍不发, 并非易事, 绫春苦觅良久,终于找到仇人, 自然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见他还一副道貌岸然受尽崇敬的高僧模样,又怎可能就此咽下这口气?

……只是,这个时机……

在这浮光掠影的一瞬间, 徐行兀的生出了一个极不称职的想法。

她, 竟有些不敢去看亭画的神情了。

“有敌来袭!!”

“擒下它!”

唯一庆幸的事,此处为少林。若是换了任意四大宗,一个妖族胆敢混入六宗掌教齐聚之盛典,还毫无预警地出手伤人,任何人都不会再给它开口的机会,若是峨眉, 恐怕绫春此刻已然身首异处了。

擒下一个小妖, 并不会造成怎样的混乱。几个呼吸之后,绫春便被两个少林弟子压跪在众人之前, 左手边那僧人一手在她面前盖过,肃然道:“是黄族的伪装术。”

他这一手抹过,那张小沙弥的面皮仍是毫无改变, 再一抹,绫春凄厉地惨叫起来, 好似把一层皮自她脸上生生剥离,其下真容方现。她双目圆瞪, 仍是紧紧锁着那接针之人,挣扎着厉声道:“你认得我么?!”

这一下,众人皆为之动容。

虽知黄族的伪装天下一绝,但精巧到连身形都能全然改变的天赋,仍是令人心生恐惧若不是这小妖主动出手暴露身份,谁能看得出她并非少林中人?

莲华住持敛目,对方才接针之人道:“圆真。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为圆真的破戒僧在看清那枚长针之时,面色一变,但很快便归于淡然,他双手合十,摇头道:“贫僧亦不明白。”

“不明白?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绫春目眦尽裂道,“就算你认不得我,我身上这具刺甲,你也认不得吗?!”

圆真缓缓道:“小僧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恐怕在他看见长针的那一瞬,便明白寻仇者为谁了。但见他神色从容,淡然自在,与其说是毫不心虚,不如说是有恃无恐。

无极掌教身后一人道:“这千年古刹再怎样慈悲,也不可将什么东西都放进来吧。今日佛诞,众人不好造杀孽,小妖,你从哪来回哪里去,莫再自寻死路了。”

绫春荒唐道:“佛诞?你们嘴上说我佛慈悲,却让真正双手沾满鲜血之人去上香,这香若燃得起来,你们的什么狗屁倒灶佛又是什么好东西?!”

一人震声道:“大胆!你伪装混进此处,饶你一命也就罢了,还大放厥词,莫非认为妖族还是从前那般光景么?”

在场众人,面色皆为不善,徐行眉间一蹙,刚要开口,峨眉掌教却破天荒地冷冷道:“何必着急。此妖面容虽由黄族的伪装之术变更,但如此轻易就被抹去,想来并非黄族。非黄非蛇非狐,亦非潜行著称的灰族,又以长针为器,那便是白族了。”

一听是白族,不少人悄然懈了气。再一看是个半大孩子,这戒备更是难以提起了。峨眉掌教说罢,看向不语的莲华住持,缓缓道:“一向避世的白族缘何出现在少林寻仇,又为何有黄族助她伪装,谁,带它进来,谁,替它伪装,此事未弄个明白,众人又该如何安枕?”

白玉掌教漠然道:“直陈你的意图便是。”

峨眉掌教道:“让它说。”

好。那就让它说!

众目睽睽之下,绫春试图站起,然而双臂仍被两个铁面无私的僧人扭在背后,动弹不得。她似乎想去看徐行,又硬生生将目光止住,将满是血腥味的唾沫吞咽而下,道:“我是白族不错。但我一族,并未杀伤过一条人命,并未参与过一场战争,甚至没有占领过一寸土地!若要说仇,白族和你们无冤无仇,圆真恩将仇报害我亲族,我要他偿命,是天经地义……”

她将那日黄时雨所说之事从头到尾再说了一遍,连同所有细节经过。刚开始,她怒火盈胸,语气且冷且硬,说到中途,这强撑起来的冷硬已土崩瓦解,话音开始颤抖,到了最后,这一个个字就像是从胸腔喉口中强挤出来的。每讲述一次,便是回忆一次,绫春尚未长成的心脏承载不住太多苦楚,一路奔波间,她未曾流过泪,如今这愤懑委屈铺天盖地将她淹没,她竟连给自己拭一拭泪都做不到。

透过朦胧的视线,诸人高高站着,垂眼睨她。好半晌都无人说话,半空中只余细微的哽咽声。

少顷,终于有人开口了。

那人道:“你的意思是,少林的圆真大师在妖祸时不慎受伤,被当今白族族长带回医治,却在痊愈后杀了你的族长后逃走,是这样么。”

绫春并未说出尸骨炼灵器供给穹苍一事。她狼狈却坚定地道:“是。”

那人又追问道:“你的族长是真的死了吗?”

绫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