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洺震惊地看着阿锋。阿锋见到周洺后，人也瑟缩了一下。

阿锋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你……”顿了半晌，周洺问，“你怎么不在玉春家里？”

阿锋听了，面色涨得通红。他仰起头，说：“那个女人成天和男人欢好，你把我扔在那里到底做什么。她从来都不管我。你是不是想等我身上有点肉了，就送给那个女人吃掉。”

周洺张大嘴巴：“你、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阿锋似乎是有了底气，他瞪着眼睛，瓮声瓮气道：“你还说我生辰你会过来。会给我礼物。你也没过来。你到底捡回我是做什么……我是什么阿猫阿狗吗。”课筙铟岚

那双圆圆的黑眸变得很湿润，阿锋吸了吸鼻子，又有些害怕地蹲下来：“你是不是要把我送给别人吃掉。妖怪……妖怪也是会吃掉半妖的。”

“我……我不会的。绝对不会。”周洺手足无措，“对不起，对不起阿锋。”

他愧疚不已，他捡起阿锋，最后却把这个责任抛在脑后，满脑子只有颜君的存在，甚至都忘记了阿锋的生辰。

周洺走过去，把小男孩抱在怀里。

小男孩抖了抖，似乎想退出来，却察觉到周洺身上的累累伤痕，顿时叫起来：“你、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没关系，都已经好了。”周洺温声道，他已经过了最痛的那个时候，现在神经都是麻木的。周洺用完好的那只手摸着对方的头，满心的愧疚压着他的心沉甸甸的，“对不起，我今天的确忘记是你的生辰了，真的对不起。这个花灯是我朋友代替我买的，是你的生辰礼物，等我下回再给你补一个，好不好？”

小男孩颤抖得更厉害了。最终，他伸了手，环住周洺的腰，无声地哭起来，周洺也被他惹得泪意上涌，眼睛发红，声音都含了哭腔。

“……”这到底是在干嘛。

小钰看着这两个面面相觑抱头痛哭的妖怪，无语至极，转身和瑶儿一起走了出去。

瑶儿靠近她，她瞄一眼周围，压低声音，问：“你见到颜君了？他真的是龙？”

小钰咬着手指，说：“千真万确……你的卦象没错，我见到他的真身了。他一定是传说中的真龙。”

瑶儿睁大眼睛，喃喃道：“他倒还真不避讳……真想看一眼传说中的龙是什么样的。”

“看久了我们怕不是都会瞎。”小钰道，“那都不是一个层次的……恐怖的是这还不是他最终的模样。”

瑶儿道：“千年后天下大旱，真龙再度现世，我猜，颜君他一定就是那个拯救天下苍生的真龙。”她捂着嘴，咳了一声，又说，“你要不要尝试修习水灵根，千年后若真有旱灾的话”

小钰嗤笑一声，打断：“这想得也太远了……等我能活到千年后再说吧。”

她回头瞥一眼里屋，周洺还在耐心地安抚着那个讨人厌的幼鹰，小钰抽了抽嘴角，她禁不住想，为什么偏偏是周洺。若她是救了颜君一命的人就好了，那她定会好好利用这份恩情，不会像周洺这样，白白浪费，什么都没拿到，也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

周洺给阿锋盖上被子，对方好不容易睡着了。他脸上还有着泪痕，手还不舍地提着那个已经变得有些破破烂烂的花灯，周洺看得心疼，用手将对方蹙起来的眉宇抚平，随后小心地把花灯拿起，将它放置在一边的木桌上。

他扫了一眼木桌上的梳妆镜，突然表情一怔。

梳妆镜上影影绰绰地倒映着一张鬼怪的脸，青面獠牙，指甲修长，丑陋的面容相比起那个狰狞的水怪，有过之而不及。

众人的言语在他脑中回荡不停，何玉月、小钰、阿锋、邵原阳……所有人的面孔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最后定格在颜君那张精致得令人惊心动魄的绝世容颜上。

他他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吗？

周洺惊恐地退后，再定睛一看，那张面容顿时消散融化，随后身后传来他再熟悉不过的清冽男声：

“你的筋脉断了……你要怎么持剑呢？”

周洺一震，回过头去，颜君正站立在他前方，眉眼垂着，安静得宛如一幅画卷。

他的眼眸仍旧平静无波，深不见底，周洺在他的双眼里，看见了和赵子潇露出一模一样表情的自己。

周洺浑身发抖，他听到颜君说：“这样子的话，你没法和我一起飞升，也没有办法留下我的。”

周洺紧闭双眼，半晌后，他睁开眼睛，拳头握得很紧。

“我……我是错的。”周洺说，“对不起。”

颜君歪着头：“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周洺喃喃道：“我不想要这样了。我是想在心悦你的这个过程中变好，而不是变成一个希望你不好的怪物。”

他甚至不想让颜君飞升，可他以前明明希望的是能和颜君一起飞升。

“因为我吗？”

周洺摇摇头，他走过去，道：“不……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问题。”

幻影站在那里安静地凝视他，他伸出手去，想要去触碰周洺。

周洺退后一步，他的声线在发颤，说的话断断续续，没头没尾：“我没有后悔心悦于你，包括现在也是……你有自己的目标，我也……我现在已经有了更想要做的事情。所以，这种追逐是没有意义的，也只会惹他人厌烦，至少等到我变得更好……再考虑这些。”

“可是我不介意啊。你救了我。只要你提出来，我便给你你想要的……”

幻影似乎想要缠绕上来，想要挑起周洺的欲望，这是他一贯的方式。

周洺鼓起勇气：“不。我可以做这种梦，但是我不能让他变成现实。变成一个只贪恋于你的人，这样很糟糕，我会伤害其他的人。我不希望……不希望我重视的那些人，因此讨厌我，看不起我……我自己也会看不起我自己。所以……所以我不会再这样了，绝对不会。”

他打掉颜君的手，幻影顿时破碎，消散成零碎的光点，一点一点地融入空气中。

耳畔一片寂静。

周洺双脚发软，体内精气乱窜，四肢百骸霎时涌起一阵暖流，直冲丹田。

他瞪大眼睛，眼前好似出现浩瀚无限的庞大天空，黑龙在其中吞云吐雾，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一阵电流窜过他的脊骨，他僵硬站立，大脑一片空白，忽觉自己渺小得宛若一只蝼蚁。

一瞬间，所有场景在他眼前骤然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