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瑶在旁边见了这个阵势,心中又惊又气,不知那孤女是使了什么法子讨了舅母的欢心,竟还如此亲昵地叫她什么文文!她才几天没来齐家,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还有那站在齐老夫人身边的人又是谁?一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却站得离老太太那样近,瞧那样子还很是得脸!真要气煞了她!
沈西泠却无暇同赵瑶想得这般多,只恭顺得随着尧氏的引荐拜见了齐老夫人。
齐老夫人今日气色不错,看起来心情也颇为愉悦,瞧了沈西泠两眼,又问尧氏道:“哦,这就是你们之前同我说的,方家的那位姑娘?”
尧氏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了,是敬臣恩人之女。”
齐老夫人点了点头,又打量了沈西泠一番,笑道:“丫头可真生了一副好相貌。”
她又偏过头去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妙龄女子,问她道:“容儿你说呢?”
一旁的赵齐氏本来还没瞧出这女子的身份,可老太太一叫容儿,她便知道了:这位原是傅家的女儿,傅卓的妹妹,傅容。
这傅家的情形倒还有些说头,尤其是这发家史值得称道。
大梁南渡之前,傅家尚不过是个寻常的官宦人家,家族中人虽累世簪缨,却罕有位极人臣之辈,于是一直中规中矩不上不下。直到三十多年前,大梁与高魏热热闹闹地打了一仗,结果被人一路打进了帝都,皇帝和众世家丢盔弃甲地一路南逃,渡了长江天堑直跑到江左,这才得以保住性命。
在这场南渡之役中,傅家出了个人物,也就是傅卓和傅容嫡亲的爷爷傅晋。傅晋当年在南渡之役中也不知是走了什么大运,竟领着不足五千府兵将高魏那用兵如神的燕国公生生在淮州拖了半个月,为梁皇南逃争取了时间。
这等救命之恩,如皇室还不知报答,未免忒不是东西了,于是南渡之后傅晋便被封为淮川郡公,几个随他征战的兄弟子侄都被封了郡公或县公,傅家从此崛起,与当时的齐、沈、韩三姓并称,奠定了大梁四大世家的格局。
只是傅家虽然今非昔比了,可比起另外三家来家底毕竟薄了一些,后来傅晋辞世,傅家的地位更是有些动摇,若非如今沈家轰然覆灭,傅家恐怕还要有些变数。
傅家虽然地位略有飘摇,可如今各府仍觉他们尚有翻身之日,只因傅家的后生实在争气。譬如那傅卓,在齐家的二公子露头之前,他便是这一辈上最为惊才绝艳的人物,十七岁中了一甲十一名,如今在朝中任给事中,甚得陛下看重。他的妹妹傅容亦是如今世家贵女的典范,不但姿容出众,而且尤善诗书,一看便知是世家教养出的女儿,贵气端方无比。
沈西泠此时顺着齐老夫人的视线也悄悄看向这位傅家小姐,只见这位贵女生了一双细眉,丹凤眼,如同工笔绘的仕女一般面容秀美,且更好的是她的仪态,明明只是静立在齐老夫人身侧,并没有什么言语动作,可偏偏就是能让人感到她出色的教养,显得娴静又守礼。
傅容听了齐老夫人的问话,瞧了沈西泠一眼,客气地同她点了点头,又同齐老夫人笑道:“确生得极标致。”
尧氏笑着接口道:“前几天敬安和敬康就回来说方家小姐生得比画上画得还要漂亮,我原还不信,没成想……”
话刚说到一半便听门外热闹,正是齐宁和齐乐一道来了,两人先是拜见了堂上的诸位长辈,又分别与傅容、赵瑶和沈西泠打过招呼。
齐宁在人群中偷偷地看向沈西泠,齐乐则偷偷地看向赵瑶,还悄悄朝她挥了挥手,赵瑶却因方才尧氏说齐乐夸了沈西泠漂亮而生了他的气,只装作没看见。
齐宁笑道:“今儿是什么日子?这满堂的漂亮姐妹,一进来都觉得亮堂,真要晃瞎了人的眼!”
堂上众人皆笑,齐老夫人笑骂道:“你这皮猴儿就是嘴甜,非要将你姐姐妹妹哄得团团转才罢休。”
“祖母这是哪儿的话,”齐宁嬉皮笑脸,“姐姐妹妹们生得好看还不许人说了?”
齐老太太剜了他一眼,说:“你这些鬼灵心思若用在读书上,一准儿不会再吃你父亲那许多棍棒。”
一提到读书齐宁便蔫了,眼见着嫡母有顺着祖母的话再补两句的意思,齐宁赶紧想办法把话岔开,转而问起表姐傅容:“容姐姐是何时来的?可急着走?”
傅容答:“刚来不久,来看看老太太,很快便走了。”
她这话一出口齐老夫人便急了,拉着她的手说:“你可不兴走,得留在姑祖母身边多待几日才好。我都同你父亲说过了,要你安心在这儿住上一段日子,你若再说要走,我可要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傅容来了,是时候让瑶瑶子学习一下女配的正确打开方式了害,但是有什么用呢?男主他心里只有搞事业和带孩子罢辽
第40章 拜会(3)
齐老夫人作佯怒之状,傅容正要答话,堂下便有丫头进来说王先生来了,齐老夫人听了道:“快请王先生进来,吃一盏孩子们敬的茶。”
丫鬟下去了,过不多时领进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沈西泠在众人身后偷偷地瞧着,见这位王先生十分清瘦,虽然年事已高但仍精神矍铄,只是颧骨很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厉模样,让她心中有些害怕,暗暗打定主意今后必要刻苦读书,绝不要惹先生生气。
王先生上了正堂,齐老夫人亲自起身相迎,堂上的晚辈更是一应恭顺地行礼。齐老夫人道:“先生可算来了,快坐,快坐。”
王先生与齐老夫人客气了一番,随后两人双双落座。
尧氏对王先生道:“先生素来为敬安和敬康费心,如今又要多收两个女学生,实为辛劳,齐家真是过意不去。”
王清神色淡然,答:“夫人不必客气,此事是敬臣所托,我素看重他,这点托付还是能应的――不知两位女公子如今安在?”
尧氏闻言连忙笑着朝赵瑶和沈西泠招招手,道:“瑶儿、文文,还不快来见过先生?”
沈西泠一听连忙从人后走上了前,同赵瑶一起向王清行礼,又在尧氏的提点下给他奉了拜师茶。
这在世家中收个女学生并不是什么大事,女学生么,又不必考功名,只需随着读读诗书文选陶冶性情,不做睁眼儿的瞎子罢了。王清虽然择选学生的要求甚高,可这收女学生却不必那么拘泥,故而他很容易地就接了赵瑶和沈西泠的拜师茶,随后对两人略加垂训道:“学问文章,非苦心无以有成,望两位女公子日后能敏而好学,多有进益。”
沈西泠随着赵瑶恭敬地应是,随后退到了一旁。
这时齐老夫人拉过傅容的手,朝王先生笑道:“先生快瞧瞧,可还认得这个丫头?”
王清转头望向傅容,想了半晌,露出恍然的神色,道:“这位可是小傅大人的妹妹?”
“可不正是了,”齐老夫人道,“也怪我越老越是糊涂,早先听说了敬臣为瑶儿和方家小姐求了师,我听了竟没想到也为我这侄孙女儿求上一求――不知王先生可愿再给老身几分薄面,也将我这容儿丫头收作了学生?”
赵齐氏在堂下虽未说话,心中却生出一番是非。
她是齐家庶女,并非齐老夫人的女儿。她母亲是侧室,原先便始终在齐老夫人手底下小心翼翼地讨生活,她自小就知道自己这位嫡母性情刚强又善于谋划,只是没想到她都这把岁数了,还这般的精打细算。
还当她看不出来么?她把傅容拉进齐家,如今又卖着一张老脸恳请王先生收傅容为学生,图的是什么?不过是为了让傅家的丫头同齐家攀扯上罢了!最好是能嫁给敬臣,往后这地位飘摇的傅家可不就站稳了江山?
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王清没有料到齐老夫人会如此说,他沉思片刻,道:“老夫听闻傅家小姐自幼随小傅大人一同读书,于学问文章之事上已小有所成,若同另两位女公子一同读书,恐怕不大适宜啊。”
齐老夫人接口道:“这又何妨?能听先生教诲是她天大的福气,便是从头学起也是好的。”
语罢看向傅容,问:“容儿,你说呢?”
傅容看样子也没想到齐老夫人竟会突然来这么一手,一时也不知如何反应,却见齐老夫人朝她递了个眼色,颇为严厉,便知老太太是打定了主意,遂只得向王清躬身行礼,说:“若先生不嫌弃,我愿随先生从头学起,也愿同两位妹妹多多切磋,静心读书。”
这教女学生么,教两个是教,教三个也是教,多收一个傅容其实也多花不了什么工夫,王清一见齐老夫人如此坚持,傅家小姐又如此恭顺,一时倒也没有理由拒绝,遂点了头。
齐老夫人十分高兴,越发红光满面起来,招呼丫鬟道:“快,快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