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1)

哎哟这急不可耐偏又一本正经的端着的模样……

既然如此,玲珑就不客气了,反正这些天,她也馋的够呛了。

“豚排十斤,豚肘两个,蹄膀两只,豚肚两只,生鸡两只,牛舌一个,冰糖三斤,黄酒两坛,茴香、豆蔻、草果,八角,桂皮、党参、黄芪、香叶……各一两,银芽菜两斤,鲜韭菜两斤,芡实粉五斤,干笋一斤,花菇一斤,干虾仁五两,干贝三两,瑶柱三两,花胶四只……”

老爷子一看,不由的揪断了几根胡须,面色也有几分发沉,玲珑见此,放下笔就溜了。

三日后,维检堂兄只让人送了两只蹄膀丶一坛黄酒过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凑合着弄一个菜了。

红烧蹄膀。

再蒸一锅粳米饭。

蹄膀软烂甜糯,一只被老爷子老太太两人分着吃了,一只送给几个孙女分着吃了,玲珑忙了一场,只尝了两口就没了,连汤汁都被人分食干净了。

没吃尽性,玲珑故意去老爷子跟前感叹:“我原是想煮一坛“福寿全”的,试想,如此多的食物酿为一坛,文火慢炖,料想坛起时香浓飘四邻,佛闻此味应跳墙。便是不做这一坛,也能烩一盘水晶蹄膀,与银芽菜,鲜韭,芡实粉制成的条粉一起,用粳米粉皮卷来,淋上糖醋料汁,一口下去,糯甜脆爽筋道合为一体,个中滋味,啧啧……”

老爷子喉头哽了哽,不由分说一戒尺向玲珑抽过去,玲珑急忙跳开,老太太坐在炕上笑的直摇晃,老爷子脸面挂不住,冷着一张脸出门,径直往书房去了。

天渐渐冷了,玲珑住的那个屋冷的很,只在晚间才给烧个木炭盆,那温度暖的也有限。中院烧了炕,木炭供应的也足,玲珑又和姐妹们一起整日躲在中院老太太的炕上,闹的老爷子一整天都要待在学院书房。所幸书房那里木炭的供应也足,再加上还有几个火力正旺的男孩子,老爷子也没受冷。

其实两个老人都觉的冀中的冬天比徽南好过,屋里烧了火盆,全屋都温腾腾的,坐着的时候腿上不用盖毯子也不凉,手也没冻肿,身上也不再湿腻腻的冰冷。不过外面却是冻的很,北风刚烈,寒气凛然,多待一会儿都觉得手麻脚麻,耳朵也疼。

屋里好,能哄着孙女们做针线教规矩。

三娘子近来可长进不少,抄经书还是有些用的,平日她可坐不住,如今也是一坐就是一下午,手上的活计也像模像样了。

冬日外事多,许多人家都习惯在冬天宴客,还有红白喜事丧事,顾大伯和邹氏不停的出去走礼付宴。

眼看着三娘子也该到说亲的年龄了,邹氏便有心带三娘子出去,可一家人姐妹,总不能只带一个去,若只带三娘子去,别人就都知道她是特意带女儿给人相看的,这么着,名头上不好听。

索性将玲珑和四娘子一同带上,顺便也让玲珑出门见见人,让人知道顾家还有一个小娘子,日后的亲事也会落在自家手上。

这么着,邹氏就准备带了家里三个小娘子出去作客,主家也是五品,同知,姓崔,据说是前朝清河崔氏后支,还与现在的崔氏连了支,说出来都算是有名望的人家。

这是玲珑第一次去别人家做客,心下难免激动,前一晚,邹氏就看过她们三人的穿戴,去了三娘子头上多的两支花簪,只留左右两支带四寸米珠流苏的芍药花钗,衣裳穿新的就行;又嫌四娘子打扮的过于清丽不合时俗,硬是多插了两朵粉红色玫瑰花钗,衣服不变;玲珑这里,邹氏也给插了两枚珠花,衣服上配了一件米珠吊银如意的璎珞,将碧水蓝的小袄换成樱草色半膝长袄,裙角也留长一分,正如挡着只能看到尖尖的玉青色小鞋头。

玲珑问二娘子做客好不好玩儿,二娘子说:“大人们都在一起吃茶说话,小娘子们在暖阁里面玩儿,吃了饭也就各自散了,无所谓好不好玩儿,你只搁平时一样就行。”

“不转园子吗?”

二娘子笑:“冬日的园子有什么可看的?素净净一片的。有的人家倒是会请戏班子,可惜迎头风打脸冷的利害,也没人愿意去看,受了寒也不是闹着玩儿的。只可怜台上那些唱戏的人,这么冷的天,穿的单单薄薄,不管有没有人看,开了戏,就得一口气唱下去,我前年见一个小伶官儿,下了台,脸皮都冻青紫了,身上还不停的打摆子。嗨,说这些做什么,总之你紧跟三姐姐四姐姐就好。”

去了崔家,果然邹氏和一众妇人说话去了,只向众人介绍了玲珑三个:“这两个大些的是我女儿,这一个是我侄女。”

妇人们拉了姐妹三个看了一小会儿,夸几句“好孩子”,便打发她们去隔屋,跟着长辈们来的小娘子都去了那屋。

玲珑像只傻狍子似的亦步亦趋的跟着三娘子四娘子,刚进屋,就见三娘子四娘子被人拉走了,她正想跟过去,半道儿不知从哪儿伸出的一双手,把她握住。

转头一看,是个穿着杏红绫袄的小娘子,面容白白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娇憨气,小娘子可不见外,拉了玲珑走两步坐炕沿上,也不放开手,语气和缓的问:“你是谁家的?”

玲珑也扬起同款娇憨笑颜,细声细气的回答:“我是顾家的,今儿和伯父伯母姐姐们来的。你是谁家的?多大了?”

小娘子说:“我便是崔家四娘子,今年十岁了。你多大了?”

玲珑:“我十一了。”

崔四娘子:“如此便称顾家姐姐了,姐姐可有小字?”

玲珑:“祖父为我取小字玲珑,盼我日后行事周全。妹妹可有小字?”

崔四娘子露齿一笑:“却是巧了,我家中祖母为我取了小字,琳琅。玲珑琳琅,听起来像只玉铃铛在响儿。我听姐姐口音轻越,是在哪里长大?”

玲珑:“自幼时便在徽南长大,学了那边的官话,口音儿是与这里不同些。”

崔四娘子:“姐姐平日在家都做什么?可有读书识字?”

玲珑撑着笑颜:“平日在家多是做做针线,间或和姐妹们玩耍一阵子。没读过书,只识得几个字。”

崔四娘子:“只识字可不成,不读书如何知理呢,我家里请了先生教我们姐妹读书,不论诗史,只教我们书里的道理。我看你极投缘,不想你误了,我家祖母说,女孩儿家,做针线活儿是正经事,读书懂礼守礼也是正经事。你回去后可以读一读书的。”

玲珑:“……多谢妹妹关心我,我回去会好好思量的。咦?我三姐姐在那里,你先坐着和别人说一会儿话,我去找我家姐姐了。”

崔四娘子好不惋惜,她是主人家,应该照顾好家里来的客人们,不能只和玲珑一个人说话,想到此处,便不舍的放开玲珑。

“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再找你说话。”

玲珑笑着应声,一转身就溜进了人群中,都是差不多大小的小娘子,衣裳款式颜色都大同小异,她不信躲在人群里,崔四娘子还能一眼就把她揪出来。

沿途又听见屋里许多人问:“你是谁家的?多大了?平日里在家做些什么?”

玲珑抹了把莫须有的冷汗,仿佛再度置身于大型相亲现场,不由的微垂了三分头,悄不声儿的躲在三娘子身后,低头装腼腆。

听着三娘子和一个穿茜红靠身小袄的小娘子说:“……竟是比买来的还精巧些,花枝上有节子,花瓣里有蕊珠,颜色拼的也雅致,你看我头上这两支,芍药花做的可是泛着些灵性儿?原是我家二妹妹,就是我叔父家的堂妹,从徽南带来的礼物,我们家姐妹们都有。这阵子,我们也都学了这种掐花的技法,喜欢什么了,自己就掐出来了,也是不难的。你喜欢什么花样?我回头做了,下次见面时给你带来。”

却听茜红袄的小娘子问:“你家二妹妹多大了?可是好相处?平时最喜欢做什么?”

玲珑:……真是走到哪都躲不开这些话啊?

不由得又将头低下三分。

一直挨到宴罢,吃了一顿非常不错的宴席,终于散场时,玲珑轻轻呼了口气,可算要回家了,下次她一定要将这种机会让给五娘子。

坐车子上,却见四娘子头上的花簪没了踪影。

四娘子无奈:“遇着颜家那个了,她非抓着我耍骨纽纽,我又耍不过她,花簪就给她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