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景帝问?去?别苑避暑的太后跟前,绥太后怒不可遏。沈德妃乃是?她的亲亲外甥女,多年来?在?宫中得她的庇护,混得风生水起,结果竟为了弄死皇后,而罔顾自己和皇上的性命。
若非魏妆及时提点,怕是?不久之?后梁王上了位,绥太后也别想?苟命活多久,届时沈德妃该是?高坐太后之?位,享六宫膜拜了!
正?好这个时候,宫中又传出梁王妃霍柠滑胎的消息。太后还来?不及惆怅,紧接着又马上有证据出来?,梁王妃这几个月竟然也是?在?假孕。
此事其实霍家也瞒着沈德妃和梁王,为的是?怕霍柠一直未孕,而催使?梁王另纳了侧妃。但绥太后更加觉得是?沈德妃的圈套了,一时失望至极,只觉亲情不堪比薄纸,蓦然一卧在?床咳嗽躺倒。
这桩案子太后就让皇帝自己去?处置,莫问?她意见,她撒手不管了。
沈氏与梁王通敌谋逆,此事证据确凿,无可置喙。先不论旁他,只单负责查案的齐循,乃是?父兄都?在?边关战死的英烈,还有为了那三个州府而在?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士,以及淳景帝挥洒热血打下的疆土。种种考虑,罪大恶极,是?如何也袒护不得的。
淳景帝痛定思痛,一不做二不休,便让人将梁王高绰与沈德妃都?拿下,软禁在?宫中,又派兵查封了沈家与霍家,扣押兹国?朝贡使?团。
连日审讯下来?,朝野哗然!
为了给百官庶民还有守边的将士们一个交代,淳景帝颁旨下令,将沈家男丁满门抄斩,妇孺发配岭南永世开荒。霍家虽不知此事,然罪责难逃,革除官爵抄家罚没?,逐出京都?五千里。梁王削除封号贬为庶民,七月末发配黔州流放,将沈德妃与梁王妃废黜打入了冷宫。
一时京都?人尽皆知,沸沸扬扬,人们茶余饭后小声议论着,连带着市井风气都?收敛慎微了。而宗亲世家更加低调行事,禁除娱乐笙歌,各府早起早歇安静本分。
尤其杜贵妃那边,万没?想?到皇帝平日宽仁,真对待起大事来?连亲儿子都?这么狠硬。看来?想?动?焦皇后的指头,还真是?得三思而后行啊,一时也都?缩手了许多。
……
案子告一段落,七月末太后养好了身?子便和皇后一起回宫住了。
经这般风波一闹,太后却也没?了帮扶哪个之?心。心里虽愈发对太子高纪的出身?存疑若非庆王的遗腹子,跖揭单于为何贼心不死要除掉他奈何暂时也凉透了。
聂总管命人将宫里的曼陀罗全部销毁,季花师更是?被?下了监。
这件事得幸有魏妆的细心发现,功不可没?,皇后借由看园子的名义把她宣进宫来?。问?小姑娘家要什么赏赐,或赐封她为县主好么,这般幸运的女子当?得更多奖赏。
皇后真是?,屡屡忽略魏妆已嫁为人妇,还唤她小姑娘。
魏妆前世做着高门贵媳,隐忍伏低,贤惠操持。及至谢敬彦位高权重,尊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也只是?附庸于内宅并不受宠的左相夫人,何能想?过自己得这般的赐封?
她而今精明计算,贪名又好利,世故拿捏熟稔,当?然好不心动?呀。
但眼下梁王德妃刚倒,所谓树大根深,谁知道是?否还有他们一派的贼心未死。若此时赏赐了魏妆,未免招摇,让人猜想?内里原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魏妆保命要紧,想?想?县主是?从二品,来?日方长,今世她要,便要个一品诰命又何妨?
当?下便谦虚含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厚爱,臣妇现在?想?的是?安心经营花坊,与郎君过寻常安稳日子,不便过于招摇。当?日乃是?偶然发现了蹊跷,若要谢,当?谢洛阳来?的那位呈老花师。只这件事,魏妆心领了。”
焦皇后亦表示理解,她与谢三郎还年轻轻的小夫妻,将来?论赏的机会可多着呢,不急于一时。
遂便从魏妆的花坊里订下了一批花卉,让送进中宫的御园子点缀,又传话下去?,之?后的花卉都?从簇锦堂里采进。
如此却是?无妨的,毕竟魏妆的花养得当?真争奇斗艳,芳香馥郁。
一时之?间,永昌坊的簇锦堂在?京都?名声大噪,俨然有御用花坊的意味。听闻花坊老板娘年方不过十七岁,美艳绝伦,又且是?陵州谢氏三公子的娇妻,养花技艺精湛,妙手出凡入胜。不仅京都?里的、还有洛阳、苏淮等地的花艺师,便都?慕名而来?切磋讨教?。
时而还惹来?国?子监的学子或画师络绎不绝,让谢敬彦好生吃醋。
谢宗主下职拐着道儿接送媳妇,不知不觉间便成为一道瑰丽的风景线也。
第一零五章
盛夏夜蝉鸣吱吱, 客房里在整理着礼物行装,灯火亮堂。
魏旭来京城待了一个月余,惦记爹爹康健,想回家了。这会儿回去, 约莫还能赶上一块过中秋节。
魏妆前世并不知父亲害寒瘟一事, 只知父亲怪她设计高嫁, 既已知, 却?将那薄凉释然了许多。
她买了一屉补品,谢敬彦又拜托太医给开了几副对症的方子,另备了绸缎和礼物,安排魏旭回程。
客房的桌案和地板上,打包了四个镶铜大木箱,一摞藤箱,排面?丰富。
罗老夫人有?意笼络孙儿媳妇, 因此特?意派两名庄上的船夫, 专门送魏旭回筠州府, 让奶妈韩氏颇觉得沾了大小姐的光。
“一二三四五六……”魏妆数点了行?装,没有?遗漏, 便嘱咐魏旭早点儿休息, 明?日?一早乘船出发。
而后?拐进小灶房,盛出煲好的菌菇鲜鲍汤, 端去书?房给谢三郎。
*
书?房里, 谢敬彦披一袭上好丝绸对襟鸽蓝裳,正坐在案前,翻看?乌千舟寄来的密信。
信上说, 按着谢敬彦的猜测去调查,果然跖揭单于的王妹燕珈公主与庆王有?过?渊源。
只道燕珈公主当年被迫与兹国王爷逻诺联姻, 燕珈化妆成民女逃跑,路上遇到狼群被庆王所救,两人一见钟情相许终生。燕珈得知庆王高迥是大晋皇族时,纠结犹豫了一番,仍决定跟着庆王入汉。
跖揭单于得知消息,为了阻止王妹,便将庆王暗箭射杀了。随后?将燕珈关?着,待数月后?产子,就?对外说是捡来的义子,一年后?与逻诺成了亲。
燕珈公主心中惦念庆王而难忘,私下教那“义子”识汉字,念汉书?,为了保他性命,却?从未敢提及过?当年一事。
乌千舟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绞尽脑汁才想出的苦肉计感化她,从她嘴里套出话来的。
还拿到了当年庆王赠与燕珈的信物。
又说已经按着谢敬彦提供的新线索,在找当年庆王的散部了。若能找到,且将这些旧事一说,应能化解散部的隔阂,为淳景帝澄清。但现?时经费紧迫,还须在外给厥国富婆卖笑陪聊谋生,笔墨珍贵,先且不说其他,之后?再来信云云。
啧,这般言辞“耿切”,想来又在暗示谢宗主撒钱了。
谢敬彦手臂撑着桌沿,夏夜窗外风凉,将他敞开的对襟袍服窸窣轻拂,内里洁白的中衣清逸勾勒。男子俊美脸庞浮起一丝浅讽,赊了他三十万两银,还敢再要。
这乌千舟江湖浪荡子,能驱使他陪富婆卖笑的原由只能是无聊罢。谢敬彦将信在烛火上点燃,烟灰捻尽。
……竟果真如自?己所预测,庆王与跖揭单于的王妹有?着渊源,想来太?子的身份澄清也指日?可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