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管,你这总管当得真好,这么一对账才发觉,你们就快把王府掏空了啊。”

张正匍匐在地上,浑身止不住颤抖,桑知气极反笑:“从前主子管不了事,你们就是这么蹬鼻子上脸的?!一旦本王妃将此事捅到皇上那儿,你们的九族都保不住!”

“王妃,王妃恕罪。”张正彻底慌了,爬到桑知脚边低声恳求,“王妃,这其中另有隐情,小的们的确捞了些油水,但万万不敢这么动这么大的手脚。”

意思是此事背后有人授意?桑知眯起眸子,静静等着下文。

“贵妃娘娘她……交代,王爷能吃饱穿暖即可,银子要花在有用处的地方。”

又是惠贵妃?!桑知震惊的回不过神来,哪有人这么坑自己儿子的?

可贵妃毕竟是她明面上的婆母,这事处理起来,真是有些棘手。

桑知满脸复杂的凝着张正:“此事先别声张,但凡你敢胡乱攀咬,绝不会有好下场!”

张正彻底服了,连连磕头应下,桑知眯起眸子:“去找个人牙子来。”

待花厅只剩下桑知夫妻俩,伯允之满眼不停冒着星子:“媳妇儿好厉害!他们都怕你!”

桑知又气又心疼,忍不住上手掐他的脸颊:“小傻子,老是被人欺被人骗。”

伯允之不以为然:“但是我媳妇儿挑的好啊,有娘子在,他们都不敢再欺负我了。”

他面上是发自内心的骄傲,桑知眯眼笑了,眸底闪着细细碎碎的光芒。

认真办起事来的张正还算靠谱,晚膳前便带回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后头还跟着二十来个丫鬟婆子。

细细打量一遍,只有两三个沉稳老实的堪用之人。

明日进宫面见贵妃还不知是个什么定论,唯一不将事态闹得不可收拾的法子,便是将下人换成自己的人。

点了四个满意的送去厨房,桑知又叮嘱人牙子道:“往后有年纪大些,踏实可靠的,你都先往瑞王府送,事儿办好了,少不得你的好处。”

人牙子千恩万谢的应下,张正应是想明白了桑知买人的用意,将人牙子送走后,迈着上断头台的步子走到她跟前。

桑知淡淡扫他一眼:“派人去紫宸宫传话,本王妃要进宫拜见贵妃娘娘。”

第十七章

翌日,桑知揣着账簿,脚踏晨光去了紫宸宫。

凝着桑知怀里的蓝皮簿子,惠贵妃已然猜到她的来意,漫不经心的打着哈欠,似是怪她扰了自己的晨梦。

这种僵持并未持续多久,桑知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母妃。”桑知嗓音哽咽,语调凄婉,“昨日臣媳查账,张正那个奴才,他每月少说贪了王府四五千两银子!”

“王爷在自己家中还被人这样欺辱,臣媳又惊又气,正准备将此事报给父皇,可那张正却说……这都是母妃的授意。”

惠贵妃并不同桑知兜圈子,勾了勾唇道:“是,本宫就这么一个儿子,却是个不顶用的,全仰仗皇上宠爱,可再过些年呢?”

“皇上如今有多宠他,将来新君继位后……便有多容不下他,本宫难道不该为将来投靠新君好好打算打算吗?”

“自古党争无非是财、权、兵,本宫母族并不丰隆,兵权也无望,这银子给允之挥霍了,倒不如给本宫物尽其用,你说呢?”

虽早有预料,可听到惠贵妃这般冷血的言辞,桑知还是冷不丁蹙起了眉。

有母如此,不能硬刚。

桑知又掐了把大腿,龇牙咧嘴的侧过头,又挤出两行泪。

“母妃深谋远虑,臣媳感佩于心。”

“只是……日子还要过,人情往来也免不了,若再有了几个孩子,便不仅仅是过日子,还得养孩子,府里没有银钱傍身,臣媳实在惶恐啊母妃!”

听着下边的哭穷声,惠贵妃陷入了沉默,眉心紧紧拧在一处。

就在桑知快要嚎不动了的时候,惠贵妃终于开口:“本宫差人先还一部分银票回去,若你替能替皇上诞下金孙,本宫便将银票如数奉还,再另备厚礼。”

从紫宸宫出来,桑知不禁长吐出一口气。

幸而她摸准了惠贵妃的心思,儿子痴傻上不了位,有个孙儿不一样是皇家正统血脉吗?

只要惠贵妃不再插手王府的事,先前那些银票还不还都没什么要紧的。

横竖恒帝宠爱伯允之,但凭这点,瑞王府便不愁没银子花用。

回到瑞王府,后院里的主仆二人又在掏鸟蛋,桑知恨铁不成钢的拉着伯允之:“走,跟我去书房。”

桑知按着伯允之在书桌前坐下,她蹲下身子,极为认真的望着他:“你其实不傻。”

伯允之抬眸诧异的将她望着,两眼亮的吓人,似是有生以来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我见过真正的傻子,他们除了爹娘什么都不知道,整日嘬着指头淌哈喇子,吃饭要喂,出恭拉在身上。”

闻言,伯允之蹙着眉,面上露出嫌弃的表情,桑知语气中有了笑意:“比起他们,你能明白许多事情,也能做更多的事情。”

桑知凝着他,眼中满是希冀,“我教你读书识礼,不指望你出人头地,只盼你能明辨是非善恶,能保护自己,这就足矣。”

“若旁人看不起你,你更要看得起自己……”桑知话音未落,巨大的拉力从手臂上传来,蓦的落入一个温暖怀抱。

对上伯允之干净清澈的眸子,她恍惚看见里头有着常人所具备的感动与温情。

第十八章

伯允之的下颌抵在桑知的肩上,语气软糯而坚定:“好,我学,允之要保护好自己,也要保护好娘子与母妃!”

桑知愉悦的勾起唇角,欣慰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