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去,百花齐放的后院楼亭里,美酒佳人,男子左拥右抱好不惬意。
忽然一声巨响
“砰!”
案几碎裂,酒杯倾倒,洒了一地清香,随即,美人受惊,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这一出美酒佳肴戏妙人,就这么毁了。
萧凤歌晃着手中酒杯,抬眸,萧红荛便站在了不远处的假山石上,红衣摇动,手里握着金色的弹弓。
那弹弓还是她十二岁生辰时,他送的。
拉弓,对准,离弦……
“砰!”
萧凤歌手里的酒杯尽碎,酒洒了他一身,倒是未伤一分。这家伙,手法越发精准了,他失笑。
这下,可吓坏了萧凤歌身边环绕的小美人啊,捂着小心脏,叫得那也是娇滴滴,水嫩嫩。
萧红荛掏掏耳朵,垫脚起跳,几个纵跃便落在了楼亭里,对着傻眼的美人儿莹莹一笑:“乖乖哒,别叫哦,本宫不喜欢动嘴,喜欢,”扬手,晃了晃手里的金弹弓,懒洋洋的语气道,“动手。”
美人们大惊失色,吓白了脸,自然也不乏忸怩作态的,一美人儿小鸟依人般姿态偎进萧凤歌怀里,楚楚可怜地唤着:“世子。”
这一偎……在萧红荛的心火上浇了油:“再碰他一下,老子打断你的手。”
那美人儿吓得一个哆嗦,跌在了地上。
上一秒还凶神恶煞的萧家姑娘脸色说换就换,笑得无害:“别怕哦,人家不喜欢那些粗鲁人的法子,知道之前那些来忠亲王府伺候的姑娘现在都在哪吗?”打量着那几个失色的美人儿,她才继续说,“本宫可是费了一番心力才将她们一个一个送进敬事房双宿双飞,好生慰劳慰劳姐姐们寂寞的芳心。”
敬事房?
原来,忠亲王府那些销声匿迹的美人儿都被临昭公主送去给太监当了对食。
当下,几位美人儿便跪下了,求饶的话都说不利索。
萧凤歌抬眸,眸间像投进了石子,荡起涟漪沉浮,他开口,声音却格外得沉静:“十四,别胡闹。”
萧红荛冷笑:“胡闹?”眸子骤然一冷,大喝,“把这几个女人都给本宫丢去军营。”
身后,铁衣卫踌躇。
以前她也闹,耍狠,这是第一次。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看她,视线灼灼。
萧红荛不闪不躲:“诚如你刚才所说,胡闹,你若要装,我就来真的。”
她才不会死心,她只会狠心。
沉默了片刻,萧凤歌对着那些女子道:“都退下。”转身,唤她,“萧红荛,”
这是第一次,他喊她,连名带姓,近在咫尺却生疏得像隔了千山万水。
萧红荛怔了,耳边,还是他的声音,冷冷的,却有些无力,他说:“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说得可真轻巧。
她笑了,全是讽刺:“为什么我不可以?哪怕是替代。”
那些送来忠亲王府的女子,多数是像一个人的,兜兜转转,萧凤歌还是在找容九的影子。
只是若要相像,谁又比得过她。
她啊,在妥协。
“十四,”沉默了久久,萧凤歌没有看她的眼,“这世间总有些人有些事,记了太久,念了太久,便融进了骨髓,不是不愿意剔除,只是心里放久了,若没了,人也就空了,那不是念想,是执迷,是痴魔,久而久之的习惯,若改了,我便也不是萧凤歌了。”
原来,那样情深,那样无可奈何……
萧红荛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只是,眸子,湿了。
终于,他藏了十几年的伤,剖开了,赤、裸裸得毫无保留,他拂了拂她额前的发,往进那双潮湿的眸子:“不是你不可以,是谁都不可以,你终归是你,再像也不是她,若真要替代,谁都可以,独独你不行,你可知道,这世间,我最舍不得委屈舍不得伤害的,是你,因为舍不得,所以不忍你妥协。”
她抬眸,倔强的眼,梗塞的嗓音:“若是我愿意呢?”微微扬起了头,潮湿的眸子朦胧,却没有眼泪落下,她咬着牙,字字清晰,“因为你心坎里那个人是我娘亲,所以我可以容忍,甚至庆幸是娘亲,不然,我对你只是路人甲乙丙的女儿。但是萧凤歌,你心里第二重要的女人,除了我萧十四,谁也别想占着。”
真是个倔强得叫人心疼的家伙。
她才十四岁,他怎么舍得她受这情爱的伤,那滋味,他尝过便够了。伸手,揉了揉她软软的发:“小傻瓜,你姓萧,我也姓萧。”
“你撒谎!”
萧凤歌无言以对。
是啊,这理由,她怎么会信,她像她的母亲,眼里从来便没有世俗礼教,只是,她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他能吗?终归还是舍不得这女孩儿如此。
“我可以不姓萧,我可以不当公主,我也不要荣华富贵,我不怕全天下指责我不懂伦常,讳乱皇族。只是凤歌儿,你可不可以看看我,我除了是容九的女儿,我还是十四。”伸手,萧红荛用小小的凉凉的手中捧着萧凤歌的脸,铮铮看着,“我只问你,你舍不得我,可有一分只是因为我,与你的小九无关。”每一个字,艰涩得像在撕扯,“哪怕是一分。”
可有……
眼前,女孩儿泪眼婆娑,这是风清天朝的临昭公主,生来便注定无忧不羁一生的,眼泪,不适合她。
久久,萧凤歌沉默。
那个答案,他不敢想,总觉得空落落。
这夜,伊始,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