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倒真没起杀心,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带了工具。多亏爹地曾经半开玩笑地指点过我,绑人手脚不要用尼龙绳,要用束线带。
想不到束线带当真这般好用。
想及此,我笑了一下。
彼时十六岁的我还不明白,什么叫做一语成谶。后来我同爹地纠缠在一起时,不过刚满十九岁。到廖生身边,也不过罗嘉柔这个年纪。
因果轮回好报应。
那时我不相信报应。
我只知道,谈判嘛,谈得拢,自然皆大欢喜,谈不拢,那就死路一条咯。
虽然手段和预想中有些差距,但好歹搞定了此行目的,我脚步轻快地乘电梯下楼,准备与萧逸汇合。进电梯间时,余光瞥见角落的监控摄像头,我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维持着笑容。
走出公寓大门,傍晚凉风吹过来,吹得脖子一阵激痛。
我伸手一摸,果然被那个女人勒破了皮,还勒出了血痕,正暗自懊恼会不会留疤,突然感觉脖子间过于空荡荡了,这才想起,血玉还丢在那里!
内心暗骂自己蠢,抬眸瞧见萧逸走过来,我眼珠狡黠一转,心底小心思活络起来,不如将错就错……
嘴角残余的笑容迅速隐去,我抬头望萧逸,面色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指尖颤抖着拽他校服衬衫的衣角,声音也随之哆嗦起来,说话都说不利索。
“逸哥哥,怎么办?我刚刚推了她一下,她晕过去了,好像流血了……”
“什么?”萧逸没听明白。
“血玉……爹地给的血玉……”我顾不得解释细节,手抖得更加厉害了,气息都不稳,语无伦次地往下说,“掉在那里了……逸哥哥,爹地发现了,会生气的,他会杀了我的……”
他目光里流露出困惑的神情,此刻我在他面前,已经不仅仅是手抖了,连带着纤细身体都剧烈颤抖起来,像狂风中拼命挥动残翅却摇摇欲坠的蝶。
“爹地会杀了我的!”
我紧盯萧逸的眼睛,像是过度受惊般,眼睫毛不受控制地扑扇着颤动起来,眼底闪烁着极为脆弱恐惧的目光。声音带着可怜的哭腔,我细软着嗓子求萧逸:“逸哥哥,你能不能上去,去她家里,帮我把血玉拿回来啊?”
我知道萧逸无法拒绝我的,尤其是此刻受惊过度的我。
如我所料,萧逸点头。他让我呆在楼下,自己孤身上楼。
从他离开的那一刻起,我便盯紧花园中心雕像上挂着的时钟,指针一圈圈转动,手机在我掌心内百无聊赖地翻转。
十五分钟,我只等他十五分钟。
时近黄昏,暮色瑰丽恢弘,天边突然飘来好漂亮的火烧云,绵延成一团火焰,将头顶天空烧灼得金灿灿红澄澄。夕阳炽烈的光芒笼罩下来,给脚下大地铺上了满满当当的金色。
第十二分钟过半圈,萧逸从公寓后方出现,踏着这层奢华至极的金箔走向我。
“逸哥哥?”
他一言不发,牵起我的手转身就走。
我紧跟萧逸的脚步,又抬头看他,清晰分明的下颌线条,英俊至极的少年面容。晚风微醺,树影婆娑,白鸽扑棱着翅膀自我们头顶飞过,风吹起他黑色柔软的发丝,夕阳余晖为他睫毛与周身都镀上一层温柔坚定的金色。
萧逸微微抿唇,眉眼间透露些许淡漠疏离,一如既往令人着迷。他一直沉默地牵我往前走,直到站在天星码头,都没肯松开我的手。
他的掌心干燥温热,握得我很舒服很安心,我便乖乖任由他牵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好似观摩鬼斧神工的艺术品。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紧接着是大块玻璃往下砸落的声响,哗啦哗啦破碎一地,一股震撼热浪自后方袭来,整座轮渡码头都被牵连,震得隐隐晃动了两下,众人惊呼,勉强稳住身形,脚底似乎仍有余颤。
爆炸!
我猛地回头:“那个方向不就是”
萧逸捏了一下我的手指,声色平静如水。
“别看。”
他面色如常,抬眸遥望着维多利亚港缓缓驶来的天星小轮,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人群内突然窜出几声尖叫,恐慌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一阵激烈的喧哗骚动过后,大家纷纷交头接耳地讨论起爆炸来源。
不远处升腾起的蘑菇云炙热燃烧,与原本的火烧云纠缠在一起,瞬间灼穿了半边天空,烫出一片凄厉血色,好似火凤凰涅槃时的焚烧,悲壮照向人间。
真正的,残阳如血。
这片血色映得萧逸脸上微微泛起红光,平添几分锋利意味,我内心倒是突然窜起一股闲情逸致,略带着迷地瞧他实在是,过分英俊了。
汽笛声呜呜作响,过海的船开了。
海面波光粼粼,海水温柔后退,微风袭来,带着丝丝缕缕的水汽吹拂过我的脸庞,吹得我暖暖的倦倦的,我安心倚着萧逸的肩膀休息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朝他讨要血玉。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团雪白手帕,层层裹着,揭开来一看,还沾着几滴干掉的血点子,落在白玉上面分外刺眼。我刚要接过来,萧逸却拦下我的指尖。
“脏。”
他轻声说了一句,用手帕细致地擦拭起来,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一处角落都没放过,直至把血玉完全擦干净了,才慎重地递到我的掌心里。
血玉还残留着萧逸手心的温度,温润宜人,我不急收起来,捏在指尖细细把玩。
不知是不是错觉,越靠近香港岛,越觉得这端熟悉的夕阳瑰丽柔和,像一只大手轻抚过我额角突突直跳的神经,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我想我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妈咪,她再也不用担心了。
想及此,我轻声吩咐萧逸:“绳子断了,重新帮我找一根串好,别让爹地知道。”
“嗯。”他答应下来,紧接着突然喊我,“大小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