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爹地开董事会,要开到半夜,我便骗家里司机,说放学后和同学逛百货商场不必来接,实际是和萧逸早早翘了课,拉他渡海直接去了情妇家里。
雅仕花园是高档公寓住宅,罗嘉柔住一套小三居,远远瞧着肚子好大,不久就快临盆的样子。管她嘉柔还是美娜,我今天来便是敲打,让她收起那份痴心妄想,萧家大门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我让萧逸在公寓楼下等着,自己亲自登门拜访。等电梯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备好的束线带,希望待会儿面对的女人不要太难缠。
最好识相一点,认命一点,主动放弃。
虽然我同萧逸说的是找她谈判,但事实上不过是通知而已。你见过哪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放低身段去和情妇谈判的?
罗嘉柔听闻我的来意,脸色一白,当即捧着肚子,楚楚可怜地同我卖起惨来,说自己并不想争什么,只想把孩子生下来,有间屋子能够遮风避雨,母子二人得个庇护而已,根本不敢妄想进萧家的门。
我信她个大头鬼。
如果不是为了萧存所带来的名利权势,她这种工于心计玩弄手段、前途一片大好的年轻女孩子,会愿意给任何其他有家室的中年男人生孩子吗?会愿意偷偷摸摸地当见不得光的小三吗?
见我面色冷淡,她眼圈儿一红,几串热泪倏地便要落下来,万般委屈地同我解释道:“萧董那夜应酬喝多了,身边又只剩下我一个人照顾他,一时情不自禁就……然后就有了……”
“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也没想到,就那一次,就有了宝宝……”
我在心里翻白眼。
若真如她所言一发即中,那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早就从中环排到北角了。鬼知道他们究竟搞过多少次。
我问她:“我爹地不戴套吗?”
罗嘉柔哭音一滞,愣在原地,好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唱这出苦情戏。她大概没想到我小小年纪这样直白,能够面不改色地同她提起避孕套,并且对她的眼泪攻势铁石心肠不为所动,根本无法糊弄。
转而换了套话术,做小伏低道:“……大小姐,孩子是无辜的。”
? ? ? . ? ? X ? . X ? ? 整 理 呵,她这样精明的女人,见面到现在才想起称呼我一句大小姐。也不知是一孕傻三年,忘了我的身份,还是清楚自己心里打的算盘即将成真,得意忘形了。
“再怎么说,我肚子里的宝宝,流着你爹地的血,也是你的亲弟弟呀。”
我冷冷抬眸,等她下文。
“你爹地也很想要亲生儿子,不是吗?”
不愧是名校毕业,不愧是我爹地口中的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她还真会说话,一半道德绑架,一半暗暗威胁。
这种人,足够聪明伶俐,出身贫寒却野心不小,奋笔疾书埋头苦读多年,终于拿下名校文凭,当然不甘心只在中环的高档写字楼里找份文职工作,朝九晚六面对着电脑屏幕啪啪打字,接不完的电话与堆成山的会议纪要。
她有头脑有姿色,只要给她一点机会,一把助力,她便会瞅准了目标,拼了命地往上爬,搏一个翻天覆地的未来。
她很会装,在男人面前装楚楚可怜做小伏低这一套,到了我面前还在装。
到底我在她面前还是过于年轻,还不懂得喜怒不形于色。
罗嘉柔越装,我越气,气她不知廉耻,气她刻意投爹地所好,更气她趁虚而入。妈咪就是心气太高,不肯向爹地服一句软,才让外头上不得台面的狐狸精钻了空子。
我最气的是爹地,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也难怪,哪个男人不喜欢卧倒在温柔乡,身边有朵乖巧听话的解语花呢?
温柔乡,温柔乡,我让你温柔乡!
我环视四周,恨不得一把火把这温柔乡烧得干干净净,在心底恶狠狠地吐槽爹地俗套、没品,还好色下流,简直就是衣冠禽兽!
我不想再听罗嘉柔演这出苦情剧,也懒得废话,单刀直入。
“或许我该称呼你一声,罗美娜小姐?嗯?”
罗嘉柔明媚的脸色,一瞬间抖落些许灰败之色。
我漫不经心地停顿了一下,又慢条斯理地将她的过去一一道来。
“罗美娜,你自幼在深水埗贫民区长大,你老豆烂赌,被古惑仔追债当街砍死,你老妈是赌场发牌女工,早出晚归到手的薪水连日常开支都负担不起,她兼做楼凤卖肉才供得起你念书。你们成天东躲西藏,生怕你老豆生前欠下的一屁股烂债找上门来。”
“你中学就改了名,辛辛苦苦考入名校,毕业后进了我家公司,你以为改了名就能告别你的出身吗?你以为攀附着我爹地的高枝就能麻雀变凤凰一飞冲天吗?”
“什么根生什么叶。你的根生成这样,除非砍断,否则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摆脱。”
我轻轻地朝她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是世家子自小养成的,面对任何情况都能够保持处变不惊的涵养,并且不经意地流露出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足够客套,足够疏离,足够寒气逼人,瞬间将罗嘉柔原本眼底暗暗涌动的嚣张与得意压了下去。
她这辈子,都没办法拥有这种笑容。
所以说,她再年轻貌美娇艳欲滴又如何?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又如何?还不是被一个天真烂漫的十六岁少女,在气势上压迫得进退维谷,只得偃旗息鼓。
她永远都无法享受到世家子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待遇,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什么叫做天生的贵气逼人底气十足。
我自小接受最严苛最专业的礼仪训练与服饰搭配指导,钢琴芭蕾技艺样样不落,与朋友闲聊调侃是纯正的英音与法语随意切换。
即便岁月流逝,二十年后我依旧会是高贵优雅、养尊处优的萧家大小姐。正如我的妈咪一样,时光无法磋磨摧残我们的容颜,我们每天用着克重比钻石还要昂贵的护肤品,随着科技进步,我们永远能够第一时间享用到时代最前沿的保养技术。
但她,只会昙花一现,然后被瞬息万变的时代洪流裹挟而去,淹没在沙石之底。
就像是一场衣香鬓影的高级晚宴,我们穿着量身定制独一无二的高定礼服,挽着香奈儿精致小巧、除了搭配吸睛再无任何实际用途的流苏晚宴包,她突然冒失地闯进来,即便穿的是红血奢牌成衣系列,手臂挎着大大显眼的Birkin包,却依旧只能得到三个字不入流。
再怎么刻意模仿我们的言谈举止,再怎么精心雕琢打造的妆容,都掩盖不住她灰头土脸的真面目。
所以我说的下一句话,会很难听。
“投胎没得选,穷命就是穷命,但做人可以选,贱种不一定要活成贱人。”
罗嘉柔被我羞辱得一败涂地,脸色难看到我都不忍心细看的程度,不仅是脸色,连她的嘴唇也变得苍白,却还是强自镇定下来:“那又怎样,这些你都能查到,你以为萧董不知道吗?”
她终于卸下了柔弱伪善的面具,我反倒觉得舒服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