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玉看着他的神色，“哼哼”道：“记起来了？”

陆宿脸色有些红，昨天晚上详细的事他虽然不记得，但是大概能想象到，“对不起。”

顾景玉别开了头，“起来洗漱吃早餐，我要回去了。”他像是故意一般，又道：“今天是跨年，我跟沛沛还有约，没有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跨年……”陆宿愣了一下，才醒悟过来，“哦，原来今天是31号了。”他掀开被子站了起来，四肢还有些乏力，但额头已经不烧了，那种沉重感也在慢慢的缓解。他闻到自己身上有股汗味，隔壁那张床也是一样的味道，不免有点羞耻，连忙进了浴室。

在打开水龙头的时候陆宿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心里好像被擦了什么，被擦伤的地方都在结痂了，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上面明显是一股药膏的味道。

难不成昨天晚上……顾景玉还给他买擦伤药膏了？

陆宿震惊于这件事，但又好像没有那么惊讶，他知道顾景玉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虽然有大少爷的脾气，对他格外的恶劣，喜欢用言语攻击他，但凌虐身体的事，好像除了那次把他踢下床外，也没有做过别的了。至于打屁股或者往他身上咬出痕迹来，陆宿都觉得算是情趣。

热水从头顶往下冲，陆宿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裹着浴巾出来拿顾景玉给他买的衣服，打开后才发现里面居然是一套厚厚的睡衣。陆宿有些迟疑，“顾景玉，这个……”

顾景玉道：“这么早，只看到有家睡衣店开门了，不想穿？”

陆宿连忙摇头，“非常好，我想穿的，谢谢你。”他连忙将睡衣换上，睡衣太厚，也有点宽，穿在他身上有点不合适，不过他一点也不介意，只是将袖子折起来一截。顾景玉还买了两份粥，陆宿吃了一份，吃完后，年轻的男人又将一板药丢在他面前，“吃掉。”

陆宿看了下说明书，小声道：“这个要饭后半个小时后才能吃。”

顾景玉不发表意见，陆宿先去收拾了一下行李，又眼巴巴的看着顾景玉，“大少爷，你带我一起回去吗？”

顾景玉道：“不然呢？”

陆宿笑了起来，注意到他眼底的青色，又有些愧疚，“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有睡好？”

“嗯。”

陆宿道：“那等下我来开车吧，你休息一会。”

顾景玉斜晲着他，“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十年。”

陆宿有些脸红，又解释道：“我的技术也不是那么差，就是很久没开过了，可以上路的，而且我拿本都已经好几年了。”

顾景玉显然还是不太信任他的技术，坐在床上玩手机不理他。这间屋子并不大，空间窄，屋子里暖和，陆宿每每跟他在这样的环境里相处的时候就有些忍不住，总想朝他靠近，但又记得自己的承诺，所以努力忍耐着，像是想要提前适应一下不能靠近顾景玉的感觉一样。他脑子里有些乱，又忍不住没话找话，“你今天晚上……是要跟沛沛一起跨年吗？”

顾景玉头也没抬，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嗯”的音节来。

陆宿就不说话了，头好像还有些重。他等到半个小时后就吃了药，顾景玉让他穿上外套，然后提起他的行李箱往外走。

陆宿还从未只穿着睡衣就在外面走，虽然外面还穿了外套，但里面的睡衣却很显眼，让他看起来不够体面。他退了房，跟在顾景玉身后，总觉得自己这样很引人注目。顾景玉却像是一点也不在乎一样，大步走到了停车的地方，将他的行李箱扔进后车厢，然后上了驾驶席。陆宿也去拉副驾驶座的门，还没钻进去，顾景玉就道：“坐后面去。”

陆宿愣了一下，才呆呆的点了点头。他坐进了后座，顾景玉等了一会，又恶声恶气的道：“后面有毯子和枕头，可以睡一会，不许吐，要是吐在我车上，我就把你丢在半路。”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作用，陆宿总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听到他的话也没气力辩驳，只乖乖的点了点头。车厢内的暖气开的很高，陆宿一会儿就觉得热了，但是没什么力气去脱衣服，就只抱着毯子睡着。

回程的四个小时里，他几乎睡了一路，清醒后才发现已经到了小区楼下。他想要自己去提行李，顾景玉却已经先一步将东西提了下来，迈开长腿往电梯里走，陆宿愣了一下，也只能跟了上去。

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多，陆宿虽然被挤到了顾景玉的身后，但穿成这样模样还是很惹眼，他也顾不上羞耻，心里被另外一件事占据着。走出电梯，进了屋子，陆宿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回来过了，茶几上都有一层浅浅的灰尘。陆宿坐在了沙发上，视线下意识的跟着高大的男人转动，直到顾景玉跟他说了什么话，他才回过神。那句话陆宿没有听清，顾景玉就有些不耐烦的再问了一遍，“你中午想吃什么？”

“都可以。”陆宿看着他靠的这么近，本能的想伸出手去抱他，但手臂动了动，又克制着缩了回来。

外卖在半个小时后到的，陆宿看到是双人份的后，轻轻松了口气。两个人坐在餐桌边吃了午饭，陆宿喝的依然是粥，顾景玉吃的是米饭。陆宿看着他吃完，整个人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下意识的问道：“你要走了吗？”

顾景玉抬起头来瞪他，语气不善，“关你什么事？”他又道：“这是我的房子，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陆宿有些无辜，辨别出来顾景玉话中并不是马上要走的意思，又有些高兴。他想延长一点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便努力的搜寻话题来问，“沛沛怎么会跟你说我母亲过世的事？”

顾景玉瞪他，没好气的回答道：“他有些难过，所以我问了一句。”

“他居然有些难过吗？”陆宿有些不可思议，又想笑，一个连葬礼都不来参加的人，原来会以此在恋人面前博取同情心吗？但陆宿很快又觉得自己也差不多，他现在何尝又不是在顾景玉面前博取同情心？

顾景玉道：“有什么奇怪的？你母亲不是他姑姑吗？”

陆宿不去争辩，浅浅笑了一下。顾景玉突然道：“别笑了，难看死了。”

陆宿睁着眼睛看着他。

顾景玉像是忍了一下，但没忍住，“想哭就哭，又不是不许你哭，强撑着做什么？我又不会笑话你。”

陆宿怔怔的看着他，心底有些发酸，难以言喻的感情从被压抑的角落里冒了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道：“那我哭的话，你会不会安慰我？”

顾景玉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讥讽他，却又没有说出来。

陆宿道：“顾景玉，今天不走了好不好？”

第40章 留下来

陆宿大概是吹多了风，有些反复发烧，神智也不太清醒，整张脸红红的散发着高热，一双眼睛也湿乎乎的，看着人的时候像是在脉脉含情。

顾景玉没法丢下这样的人离开。

再喂他吃了一片退烧药，将他的衣服剥掉换上薄睡衣然后再将他塞进那张公主床里，陆宿还在睁着眼睛看着他，眼神里含了太多的渴望，看的顾景玉心底有些燥热，忍不住伸出手往他的眼睛上摸，想要让他闭上眼皮。然而陆宿只是眨了下眼睛，纤长的眼睫往他的掌心里扫过，掀起一片痒意，那种痒甚至蔓延到了心脏处，让顾景玉像是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陆宿却主动去蹭他的掌心，软着嗓音道：“你真的不走了吗？”

他的表情太过脆弱，顾景玉努力板起脸来，“看情况！”

“哦。”陆宿又往他的掌心里蹭了蹭，脸躺在他的掌心处不动了，不多时，顾景玉就感觉自己的掌心一湿，低头看去，便看到他满脸的泪痕，无声的流着。顾景玉很少看到别人这样流泪，不像是完全悲恸的样子，但使人看了心疼，让他居然无法残忍的将手抽出来。

顾景玉看着他哭了十多分钟，终于忍耐不住，另一只手摸上他的眼睛，“别哭了。”

陆宿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不是准我哭吗？”

“那也不能哭这么久，有点丑。”他说的是违心的话，陆宿其实并不丑，无论任何时候，这个人就没有丑过，只是以前不起眼，无关长相的原因，而有可能是寄人篱下太久，所以善于隐藏自己的存在感，以至于让人很难注意到。

陆宿就不敢哭了，却还蹭着他的掌心，慢慢的睡了过去。退烧药在发挥作用，他到晚上的时候身体的气温已经恢复原状，身上又冒出了一身的汗，睡衣都湿了。他醒来后还有些茫然，第一时间去看顾景玉在不在，他连拖鞋也没穿，赤着脚就往外走，到了客厅发现顾景玉还在后，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