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将爱和欲分得很开的男人,过于理智和清醒。
就像安笙明明隐隐察觉到了这人对自己的一些类似反感的情绪,他却依然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她这个好学聪敏的后辈以力所能及的帮助。
像个完美的模板。
第二季的拍摄告一段落,接下来只等发布。
安笙其实在拍摄期间就一直将030带在身边,但它这一路居然异常沉默,不仅没怎么插科打诨,甚至在她遭遇影帝的滑铁卢时,这家伙也罕见地没有出声安慰,反而魂游天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一路风尘仆仆终于推开家门,却见书房的缝隙里隐隐透出亮光。安笙丢下包包,敲了下门,听到应答声后便推门进去,却看见张缭正坐在桌边,手忙脚乱地似乎在隐藏什么东西。
她随便扫了眼他脚边凌乱的数个纸团,对探究情人的隐私兴趣不大,本想在漫长的拍摄过后,肉体上放松一下,但在看清张缭的脸之后忽然说不出口了。
本就皮肤冷白的高瘦男人,此刻脸色苍白的过分,眼底甚至隐隐能够看到黑眼圈的痕迹,嘴唇干裂,一看便是熬了许久,心力交瘁。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他开口,声音有点嘶哑,连忙清了清嗓子。
按理说两组的档期是错开的,安笙那组因为加入了影帝的助阵,会有另外的片子和宣传物料要安排,因此本来要比张缭那组晚结束不少,所以才有此一问。
“提前结束了,暂时没事就回来了,之后还有个杀青小派对……唔,好累啊,我先去休息一会儿。”
门开了又重新合上。
男人脸上温和的微笑在少女离开后一扫而光,阴郁和烦躁重新爬上他的眉间,他抖着手捞出纸篓里团成团的纸张,再次打开,锋利的笔尖迟迟落不到纸面上,最后隐隐对准了手背的方位。
“咔哒”
房门重新被打开,思绪还有些迟钝的男人还没来得及抬头,一杯温热的白水便贴上了他的手边。
“喝点水。”少女柔软的唇瓣在他干裂的唇上一触即分,“这里都在喊痛了。”
说完,便在男人怔愣的目光里,回房休息去了。
张缭捧着那杯水,呆呆地跌坐在木质扶手椅上,凌乱的黑发垂落,看不清表情。
半晌,才有“啪嗒”一声什么,跌落进温水里。
他茫然无措地喃喃,如同一个找不到归家之路的孩子:“怎么办?我果然还是离不开你……”
“但我的缪斯,早就已经不见了啊……”
安笙本以为这样的场合,像宴纪和那样的身份,加之老干部一样的做派,是不会到场的。
但他居然来了。
明明精心打扮过的少女,一身清纯日常的装扮却一点不显得刻意,加之天生丽质,唇不点而朱,轻轻一点缀,连妆都不用怎么化,便是清水出芙蓉,一推开包厢门,便瞬间汇聚了所有的视线。
0178 177 第一个看穿她的男人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边吗?”
少女娇软的声音刚响起,被她问及的男人便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角落里不知道是谁锤了身边一脸如丧考妣的朋友一下,数落道:“就说吧?影帝那样的男人在,人小姑娘还能看上你?别光顾着喝,吃颗花生米吧你!”
安笙在有意无意间,挑逗男人的手段当然是高超的。坐在一起的时间里,两人的视线几次相遇,少女都欲盖弥彰地慌忙避开,跟人聊起专业话题时更是两眼里含了星星似的,不时提一句“宴老师”。
期间被人推着上台去唱歌,百般阻挠不过,只好在众人大失所望的嘘声里,挑了一首描述青春期小女生校园恋情的曲子,却没想到唱着唱着居然“真情流露”,每次不小心瞥到宴纪和的方向时,都好巧不巧地被包厢里的哪个人捕捉到,不一会儿人们便从少女甜美动听到令人惊艳不已的歌声中走出来,纷纷笑闹着起哄,其中围观两人的意思不言而喻。
而就在饭局结束,还没开下一场的间隙里,少女被宴纪和主动叫出去时,这样善意的起哄声达到了顶峰。
然而,外面寂静的转角处,却跟包厢里恨不得偷溜出去围观告白现场的吃瓜群众们脑内想象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在少女羞涩忐忑的眼神里,男人理了理沾上些烟酒气的休闲服前襟,淡然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今晚过来,是想跟你说清楚。”
这话一出,傻子都知道接下来不会是什么好话。
果然,宴纪和下一句质问称的上毫不客气,半点余地都没给眼前看似青涩脆弱的少女留下:“安小姐,你不累吗?”
“……什么?”少女错愕抬头,忽然对上一向成熟内敛的男人那双盛满厌恶和不耐烦的眼睛,陡然一惊。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安笙足以了解到宴纪和是个无论在专业上还是为人处事上,都对自己有着极高要求的人。这样锋锐的攻击性,会让人际交往中的对象明显感觉到不快的神情,他是不会轻易表露的。
除非,她触到了他的逆鳞。
而她现在,甚至连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的错都不知道,可见这人对于自身情绪的控制是如何滴水不漏,让人半点捕捉不到端倪。
“我是说,”宴纪和撇开眼,似乎不想看她这副惊愕慌张,似乎要被吓哭了的表情,“安小姐每天、每分钟、甚至这一秒,都在演戏吧。这样的生活,不累吗?”
他语调平铺直叙却笃定,显然不是试探。
安笙感觉自己的嘴唇开始发抖,但一向对自己的面部肌肉能百分百完美操控的她,居然完全无法控制这细微的抖动,她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像从一个毫无生气的木偶里发出来的:“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宴纪和闻言转回头,没有反驳或者继续揭穿她的强颜欢笑,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发出一声“呵”的轻笑。
这一声轻笑,却如同一声震耳的雷鸣,将安笙整个人都劈得僵立在原地。
她眼角可怜兮兮的泪水,脸上惹人怜惜的微笑,甚至堆叠了将近二十年,层层叠叠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哪一层才是真实的面具,都在这一声轻笑里,被轰然击得粉碎。
那个她从还是个小豆芽时,便渴望着、也畏惧着能被看见的“安笙”,终于在这一刻,被毫无防备地赤裸裸的揭穿横陈在一个她完全不敢再去尝试读懂的男人面前,摇摇欲坠地等待审判。
宴纪和皱了下眉头,似乎没想到自己短短几个字,会让这个一直在他看来心机深沉的女孩,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并不是想从揭穿别人的伪装这件事里获取任何的愉悦感,但该说的事情还是要说清楚。
“我不是瞎子,无论你接近我是有什么目的,为情也好,有别的企图也罢,我对安小姐都不感兴趣,希望你可以在之后与我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