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笙关掉已显示郑钺好感度80多的面板,视线落到白书闲只有熟睡时,才能寻见往昔模样的疲惫面孔,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摸了下他漆黑的眼睫。

睡梦中的白书闲轻轻哼了一声,将怀中人抱紧了些。

“在你离开白书闲之前,我不会放郑铎出来,别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这具身体,是我作主。”

安笙没有回答,她的眼帘随着西沉的明月,慢慢地落下。

而背对着她的男人,辗转许久,终于还是妥协一般地,将尤残留着少女甜香的手指,凑到鼻尖。

都怪她。

他一边感受着血液里疯狂的躁动随着熟悉的气味渐渐平息,一边恨恨地想道。

怎么偏偏是她的味道,有时让他失去理智,有时又让他,如此心安。

与此同时,因为白书闲一方提高了警惕,再也没有蹲守到任何蛛丝马迹的岑瑾之,眨了眨被东升的太阳刺痛的双眼。

他站起身来,血丝遍布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之色:“带我去见你们的主人。”

岑瑾之确信,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救出笙笙,一定就是那个男人。

他随电话请示过的这群侦查员上了车,被蒙上眼睛的一刻,似乎回想起什么,一瞬间苍白了脸色。

如果有人知道他与那个男人的关系,大概会想当然地问,为什么一开始不找那人亲自出手。

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那个男人眼中,世间一切都是待价而沽的商品。包括他们所珍视的感情,也不过是他天平上,一粒冰冷的砝码而已。

除了交易,他在求助那人的事上毫无胜算。就像这群专业人士,也是他当初为其研制新药,所延期支取的报酬罢了。

岑瑾之抿了抿干裂的唇,两只轻颤的手竭力交握。

即使那人是,他和笙笙的亲生父亲。

“叮铃铃铃铃铃”刺耳的手机铃声在寂静的车内响起,岑瑾之接起电话。

对面传来他所在医院副院长焦急的声音:“岑医生,不知道你能否尽快赶过来,有一场手术出现了意外,眼看就来不及了,只能寄希望于你过硬的外科技术了!”

听筒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然后似乎是女护士的询问:“副院长,不能再拖了!主刀要我确认岑医生能不能在半小时之内赶到,如果不能,我们就只能冒险继续手术了。”

“岑医生……”

“确定……没别的办法吗?”副院长的催促被岑瑾之拧着眉头打断,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艰难地问出了这句,平时不会从他嘴里说出的话。

毕竟,另一个选项的名字,叫安笙。

而他每耽误一分钟,都有可能让原本平安的她,在这一分钟内,置身险境。

“没办法。我知道你请假这么久,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忙,如果不是别无他法,我不会打这通电话。”副院长叹了一口气,“当然,如果你……”

“等我十五分钟,另外,准备好注射型的去甲肾上腺素能药物和安非他酮,浓度要高。”

岑瑾之挂上电话,紧紧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朝开车的侦查员说道:“转道去市医院。”

“岑先生,您应该知道先生的规矩。如果不是您亲自去,这笔交易,恐怕只能延后。”

岑瑾之艰难地吐字:“我……知道。请转告他,之前他提出的我都会答应,如果还要加价也请随意,只要他尽快出手,帮忙救出安笙。”

那个司机似乎叹了口气:“我会尽量转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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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瑾之到医院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注射室,副院长早已等在了那里,见到岑瑾之的第一眼,惊喜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凝固在了脸上。

面色灰败,两颊凹陷,眼里的血丝多到透不出眼白来,不说蓬头垢面,但岑瑾之这副精神状态显然很有问题。

他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会提前要求院里准备好去甲肾上腺素能药物和安非他酮,这一类迅速刺激神经系统,让人保持清醒和高效率的药物。

岑瑾之正在注射葡萄糖,并向注射医生交代后续手术过程中需要持续提供的药物种类。

副院长欲言又止,“你……会不会太勉强了,而且一下子注射这么多短期刺激性药物,后遗症可能会很……”

岑瑾之随手将手术刀握在指间,灵活地摆弄了一下,不苟言笑的脸对上副院长迟疑的视线,才露出一个惯常的温雅笑容聊做安抚,又正色道:“我有分寸。如果不能保证自己的状态,我不会轻易上这个手术台。”

他拿起一边手术患者的光片看了眼,“侵袭性纤维瘤。生长速度快,术后极易复发,而且生长部位太过关键,所以这次手术既然开始了,便不能停下,”副院长刚点头,便见他手指在片子上似乎丈量了一下,接着道,“浸润性太强了,从片子上看,已经浸润了椎动静脉,颈静脉,还可能包括臂丛神经以及颈总动脉……”

岑瑾之将片子放到一边,一边在旁人的帮助下消毒换好手术装备,一边严肃地望进副院长眼睛里,“这类手术成功的案例不多,却也不算少,如果我没猜错,之所以棘手到叫我来,是因为肿瘤将上述组织都浸润了,最坏的打算,是将上述部位与肿瘤一并切除。”

“没错。就是因为手术前低估了肿瘤的浸润区域,才这么不上不下。”副院长对于岑瑾之仅仅是看一下核磁片,就能将病情推测得分毫不差,并没有十分意外,他疾步跟上已经最后戴好了手套,朝手术室走去的岑瑾之。

“虽然这场手术与你所在的神经外科牵扯不大,但最大限度保留血管和神经,同时完美修复受损部位的难点,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副院长看着岑瑾之快步进入手术室,头顶上再次闪动起“手术中”的字样。

他没说出口的是,这种程度的手术对于岑瑾之确实是轻而易举,但那是对于平时的他而言。

而站定在手术台前的岑瑾之,早已换了一副模样,再没有惯常待人接物时的微笑面具,眼底的专注似势不可挡的洪水,盖过了所有的疲惫和杂念。

一个个专业器械的名字,从他口罩下的唇间吐出,常常是助手将上一件刚刚放到他手上,还没看清他如何动作,便被要求递上下一把。

患处的骨骼被切断,参差错落的筋脉组织裸露在空气中,半途停滞的手术,几乎是岑瑾之一到场便在他的指挥下,游刃有余地快速开展起来。

手术室里的医生有老有少,却都默契地听从他的安排,一步步分离组织,辅助固定,切割,止血,修复。

他中途加入,却是这群人的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