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啸忌大惊:“谁!?”
前方十几米外,忽然升起微微火光,马蹄轻踏,缓缓带出一个人儿,高坐马上,手里捻了一点火星,笼着人儿的模样,很是年轻的公子哥,生得俊俏娟秀,一身白色衣袍,神色慵懒,几分邪佞几分灵气。
那人儿身后,还有个男子,绝美,一身风华,如同初月,清冷高贵。
三更半夜,一马二人,绝非善类。
成烈喝道:“你是何人?”
那人儿挑眉笑了笑,痞里痞气极了,正是闻柒。
“成将军怎生不认得我,不知道那围剿反贼的几位将军认不认得?”闻柒叹了叹,摇头,自言自语似的,“可惜了,他们啊,都撒手人寰了。”
身后,秦宓不发一言,只是揽着她的腰,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她腰间的锦带。
这啊,是闻柒的主场。
成烈瞳孔骤缩,大惊:“秦七,你是秦七!”
俨然,与那撒手人寰的一干人等是一丘之貉。
闻柒恍然:“哦,原来你们要围剿的反贼是秦七啊。”眸子一转,笑意清然,“那西北定侯有没有告诉你们秦七是何人?”
成烈失色,怔然,那本该天衣无缝的计划,这人儿竟无所不知,她只是抬抬下巴,眸子渐冷:“睁开眼好好瞧瞧,本宫是何人?”
一句话落,她扬手,拔了束发的白玉簪,三千青丝垂落,衬出一张莹润白皙的容颜。
世间女子,邪肆至此,张狂如斯,唯有一人。
成烈面色刷白,牙关颤抖,字字艰涩:“闻、闻氏胤,胤荣。”
二十万闻家大军顿时鸦雀无声,望着那马上的女子,这便是掌三军的那个女子,传闻佞妃天下。只见女子一身风华逼人,她高坐战马,素颜,素衣,唯眸子亮极,她字字铿锵,响彻三军:“刺杀大燕一品皇妃,其罪一,煽动驻军离地叛乱,其罪二,两罪并罚,当诛。”
成烈脸色大变:“你”
闻柒懒懒接话,清幽极了的嗓音,好似女儿家玩笑:“张刘秦薛几位将军已经先行一步了,本宫这就送你上路。”
话落,指尖白玉簪飞出,叫人眼花缭乱,只闻成烈一声闷哼,倒地,再无声响,脖颈处汩汩流血。
一招,仅一招,这个女子夺了三军主将的命。不,不止如此,还有那四位至今未现身的将领,大抵,已命丧黄泉。
刺杀大燕一品皇妃,其罪一,煽动驻军离地叛乱,其罪二……原来,这西北定侯的余党步步为谋一箭双雕。
好一个狠辣果决的女子,好一副精明剔透的心肠,这一品佞妃,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二十万大军皆惊愕,毫无动作。
马上女子忽然翻身下马,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身姿消瘦单薄,对上闻家二十万大军,她丝毫不弱半分气势:“见了本宫,你们何以不跪?”
闻家世代忠烈,如此佞妃,怎会臣服。二十万人马一动不动,便是闻啸忌也冷眼相视,没有半分敬畏。
好啊,闻家军果然硬气!闻柒沉声,字字掷地有声:“目无法纪,任凭叛军挑拨支使,不得本宫旨意擅离职守,你们该当何罪?”
闻啸忌道:“末将有罪。”笔直而立,连腰也不曾弯下一分。
只认罪,却不认人。
不知何人,道一句:“你一介女流,凭何号令我们闻家大军。”
这一声,大抵是二十万将士所想,戎马战场血雨腥风里活过来的铁骨男儿,自然不服这十几岁的女子,何况她名声狼藉。
闻柒却只是笑笑,脸上竟无半分怒色,淡然处之:“哦,原来还记得你们是闻家军,那记不记得本宫姓什么?”弯了弯眉眼,全是笑意,揶揄打趣一般地调侃,“哦,还是你们觉得闻氏佞妃,祸乱大燕,人人得而诛之?”
一语中的,正是如此,闻家人如何?忠烈至此,照样能将这祸乱大燕的佞妃诛之。
闻柒骤然收了笑意,大喝:“好个大义灭亲顶天立地!”她张嘴便大骂,“瞎了你们的狗眼!”一脚踢起地上的石子,打翻了军中的旗帜,顿时哄闹开来,她却声声响彻,“仔细瞧瞧,是谁将西北定侯的军旗换了主?是谁乱他燕家的天?是谁灭定侯余党?是谁替闻家千百枉死英魂血债血偿?是本宫这闻氏佞妃。信不信,若今日没有本宫这佞妃,明日这二十万闻家军就是不血染这藤林三县也得改姓燕!”
二十万大军哑口无言,目光如炬,望着那一身风华的女子,如此夺目,如此叫人折服。
是啊,是这大燕弃了闻家,也是这佞妃乱了大燕,她闻氏胤荣,是闻家人,这二十万大军,是她为闻家而谋。
闻啸忌双膝跪地,双手高举,扣首:“末将参见主子。”
随即,二十万大军伏地,高呼:“属下参见主子。”
自此,这闻家二十万大军,尊闻柒令。
她只是笑笑,挥挥手,不见半分刚才的咄咄逼人,一身女孩般的随性洒脱:“夜了,都回去吧,闻家军不用轻易下跪,至少闻家大仇未报前,我闻柒担不起这一跪。”
说完,翻身,缓缓打马而过,没入夜色里,隐隐约约,那马上的男子与她紧紧相拥。
二十万闻家军,跪地,久久不起。
远去数里,一匹马,两个相偎的人,笼在月色里,连影子都是温柔的。
秦宓吻着闻柒耳鬓,声音极轻:“累了?”
她有气无力,恹恹的:“嗯。”
秦宓环住她的腰:“抱着爷睡会儿。”
他松了马腹,行得极慢极慢。
闻柒抱着秦宓的腰,蹭了蹭,软软地喊他:“秦宓。”
“嗯。”
她抬头,眼皮微微敛着,极是认真的模样:“我大概要遗臭万年了。”这二十万闻家大军,大抵也要随着她遗臭万年了。这乱世,她不会屈服,那么,只有烽火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