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1)

陆辞珩既然想要皇位,自然是要这皇位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落入他手中。

第51章

后面几日往往还没过午,沈明安吃了饭没多久,陆辞珩就已经煎好了药守在他身旁监督他喝药。

安胎药又腥又苦,沈明安闻着就觉得胃里开始翻腾起来,他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满嘴的苦腥味,捂着胸口轻颤着泛呕,努力压制那股呕意,嘴里突然被塞进了一颗话梅。

“甜吗?”陆辞珩给他端着药碗,勾起唇角问他。

“嗯。”盐渍话梅润口生津,酸甜可口,化开了沈明安嘴里那股挥之不去的苦味,他就着陆辞珩的手又吃了一个。

“我在城南的蜜饯铺子里买的。”陆辞珩琥珀色的眼中漾开笑,颇有些讨赏的意味,“那家店的蜜饯味道最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陆辞珩等他吃完话梅才把碗里剩余的药一勺一勺给他喂了。

除了话梅,陆辞珩有时也会做些甜羹给他吃,把红豆花生用糖腌过,再煮几个珍珠大小的小圆子,一同放进甜牛乳里,他一下子能吃好些。

沈明安每回喝药都能得碗甜羹或蜜饯,慢慢地便也觉得喝药没那么难捱了。

范太医开的药很有效果,沈明安的反胃好了许多,至少不会像之前那般什么都吃不下。

谷雨那日的晚上,李行远来了沈府,他还是穿了一身黑衣,说话动作都是一板一眼的,剑上却挂着一个红绿相交的穗子,像是姑娘家的小玩意,倒是给看上去不近人情的李行远增添了些色彩。

陆辞珩避着沈明安同李行远在屋外交谈,沈明安似乎隐隐听到了好几次玄甲军这三个字。

沈明安今日格外不想喝药,一直拖到了天都黑了才让陆辞珩去煎的药,等药放凉了些后横了横心,一口气喝完了整整一碗,喝完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有甜味的东西,闷声问陆辞珩:“今天没有蜜饯吗?”

“吃完了。”陆辞珩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明天我去给你买。”

他说着凑到沈明安近前,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覆上他轻软的唇,趁着沈明安微张着唇喘气的间隙将舌尖探了进去,极尽温柔地吻他,在沈明安快失神到喘不过气前,恰到好处地松开了他。

沈明安白皙脸上染上红晕,陆辞珩这几日里都是安安分分地搂着他睡,沈明安眼睫微微发颤着往里挪了一些,自发地把床外侧的位置留给了他。

陆辞珩看到他这动作,心里头欢腾起来,面上却是不显,压着满溢的欣喜装作疏离地说:“我今天有些事,不能陪你睡了。”

“……嗯。”沈明安局促地侧过头,静默片刻后垂着视线躺了下去,留给陆辞珩一个瘦削纤薄的背影。

陆辞珩说是会给他买蜜饯,第二日沈明安便只见到了桌上用纸包着的蜜饯,却没见到陆辞珩的人,之后更是将近两个月都没怎么见到他。

陆辞珩不来也好,这样他就能安安稳稳地把孩子生下来,等孩子出生再给孩子编造个母亲,应当能顺理成章地瞒过去,养在身边。

沈明安被贬官,得了空就会去翰林院抄书,整日只往返于沈府和翰林院之间。

春寒料峭,这段时间里温度起起伏伏,沈明安有一日抄书抄得晚了,回来的路上受了寒,大病一场。

他肚子里的孩子三个月时已经有些显怀了,四个月的时候沈明安用手摸上去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小腹上鼓起的弧度,但因着这场病,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连已经足有四个月的小腹上都没多少肉,穿着衣袍甚至都看不太出来。

起初这病只是寻常的风寒,沈明安记着范太医的话,不敢吃退烧的药,想等着自己好起来,可拖了几日越烧越厉害,实在熬不住了才让柳和裕去太医院里请范太医过府。

范太医来了以后探了探他的脉象,也只敢给他开些温和滋补的药,药性温起效便慢,沈明安一病病了好些天,到五月里天气完全暖了才慢慢好起来。

沈明安性子冷,很少主动与人结交,自他被贬官后,沈府更是门可罗雀。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卫博然来府里探望他的时候沈明安还没好全,卫博然给他带了些水果,熟稔地在他房间里的桌前坐下,弯下腰抱起绕在脚边的小白,边逗弄小白边同沈明安道:“我以前怎不知你喜欢猫,既然养怎么养了只瘸的?”

“是别人送的。”沈明安坐在他对面,拿起桌上的茶润了润发干的嗓子,他许久没进宫,也因着病有好些时候没上过朝,免不了有些忧心,今日正巧卫博然过来,便忍不住问了他一句:“最近朝中如何?”

“不怎么好。”卫博然叹了口气,放下手中逗弄着的猫,忧心忡忡地开口:“你可知现在是太子监国?”

“……不知道。”沈明安消息闭塞,对这些消息一概不知,“皇上怎么了?为何要让太子监国?”

“大概两个月前,赵天师不知为何惹恼了皇上,被皇上一剑刺死,皇上也因为气血翻涌呕血晕了过去,当天夜里华兴殿里灯火亮了一晚上,太医院里不管是当值的还是没当值的太医都过去了,也没查出是什么病。”

卫博然压低声音同他道:“不过范太医私下里和我说过,他怀疑是赵天师给皇上的长生不老的丹药有问题,他验出那丹药里有丹砂、雄黄、白矾和曾青,那丹药皇上日日都吃,但现在赵天师都死了,这事儿也死无对证。”

沈明安眉间拢起忧色,“丹砂和曾青不都有剧毒吗?”

“是啊,你瞧这几千年里那些个求长生不老的人,有哪个是真活过百岁的。可皇上偏深信不疑,我觉得皇上之前神思不清、疯癫不认人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丹药。”

“后来皇上倒是醒了,不过出现了类似中风的病症,身体僵硬很难动弹,说话断断续续的连不成句,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于是就让太子监国,皇上自己来过朝堂上几次,太医说他不能见风,所以每回都是坐在帷帐后面,若是有什么旨意就写下来让张凌代为传达。”卫博然发出声沉重的叹息,“只是太子这监国当的,唉……真是一言难尽。”

第52章

“有次帷帐被风吹起,我看到皇上的状态是当真不怎么好。可哪怕是这样,他也非要把那些生辰在七月的朝臣和与他们有亲缘关系的七月出生的人都抓起来,说什么他们身上煞气太重,取了他们身上的血祭拜,真跟疯魔了似的,谁家没有个生在七月的亲人,现在朝中人人自危。”卫博然说着沉吟片刻,“其实我今日来找你,也是想要让你签个字,一同联名上书请愿,想法子放了这些无辜的人。”

“取血祭拜是什么意思?”沈明安迟疑着说:“可我现在被贬官,人微言轻,在朝中怕是连话都说不上。”

“要说你这贬官的原因还真是莫名奇妙,谁听了不说一声匪夷所思。”卫博然兀自说下去,“之前赵天师说过皇上身边煞气重,但是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赵天师都死了皇上还要一心一意坚信不移地相信他的话,总之皇上遣人在城东的知雨观的八仙供像前摆了一座青铜方鼎,将活人身上的血全部取出来,一滴滴流入方鼎中。”

实则那场景十分血腥,根本就是像宰杀牲畜那样杀人,把人的脖子还有手脚上各划上一刀,将人绑在鼎盖上,这期间人是醒着的,能清醒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在一滴滴流尽,最后被折磨致死。方鼎原本是青铜的,很快就被鲜血染得一片暗红,雨水几日都刷洗不干净。

但卫博然看沈明安脸上一寸寸失了血色,便没详细说,只把这一段略过,继续说道:

“已经杀了两人,一位是通州的州同知,另一位是通州知县的发妻,只因这两人是七月十五中元节当日出生的,皇上就说他们被恶鬼缠身,必须立马活祭。其余的只要是生在七月的朝臣都遭了殃被下狱,还有几个妇孺孩子,大约有百余人,现下都被关在天牢里,按照皇上的意思,是要每旬杀一人。”

“……皇上疯了吗?”他说的这些太骇人听闻,沈明安惊愕不已,“现在太子不是在监国吗?难道这件事他不能做主下令吗?”

“太子根本不管这件事,他现在自个儿都自顾不暇。所以我才想了这个法子,四处游说朝中重臣联名请愿,想要给太子施加压力,让他下令放人。”

卫博然把怀里的请愿书拿出来给沈明安看,举着茶杯叹气,“如今这朝中真是乌烟瘴气,先前杜勒作弊替考一事太子不是把你给推出去了吗,但你那段时间根本都不在上京,那些考生都不买账,我查出了事情原委,但没透出去,先把这件事告诉给了皇上,皇上没做任何回复,于是这件事便一压再压,后来不知道是因为大理寺里头有人嘴不严实还是被有心人散播,总之这事被抖搂了出去,那些考生知道真相后便开始闹事了。”

“读书人饱读圣贤书,闹起事来也是一等一的难缠,他们在重新举办的会试上集体罢考,闹事的人分成了两拨,一拨人在东宫门口日夜齐声读考场规则和当朝律令,另一拨人堵着太子,写诗讽刺太子的不当行径,要太子给他们个说法。”

沈明安越听越心焦,急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紧皱着眉忧心道:“这事不好处理,若是处理不当要出大事。”

“坐下吧。”卫博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呷了一口茶水,“这都是几天前的事儿了,已经出大事了。这事是难处理,可太子殿下的处理方式那叫一个简单。他直接调了一拨御卫过去拿下了那群考生,推搡之下发生了踩踏,御卫失手杀了一个带头的颇具影响力的考生,于是其余人更是群情激愤,太子就把他们全都关起来了。说来可笑,现在狱中满满当当,乌泱泱一大群人。”

沈明安忽然想起几天前柳和裕曾说过太子来探望他,那段时间是沈明安烧得最厉害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不清醒的,但想必陆清识那时候来见他,怕也是为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