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开被子,露出上半张脸去瞅他。
待蒋燃进了浴室,她才偷偷从被子里爬起来,赤着脚跑去浴室门口,想看看他怎么了。门半掩着,从里面漏出一罅橙黄色的光线,从她的眉骨到鼻梁,再到胸口,一路弯折下去。
她听见里面传刷牙的声音,然后是水声。
这个样子其实有点好笑,但是每次自己不开心躲在卫生间哭或者生闷气的时候,蒋燃也是这样在门口守着她出来。
所以她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当。
正要趴过去听得再仔细点的时候,就听见蒋燃的声音:“地上那么凉,你想感冒吗?去穿鞋子。”
听这个声音是很正常的,林鲸被吓飞了胆子,赶紧一路小跑回床上。
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没多久,蒋燃就回到床上,掀开被子,一阵干净轻柔的味道扑面而来,是他睡衣上的洗衣液的味道。
林鲸呆滞了几秒,默不作声地滚到他怀里,蒋燃也把她接住了,往臂弯里一搂;他大概是为了缓和气氛,又很闲地问了一句:“不是说抱着睡会热吗?”
林鲸揪揪嘴角,“我愿意。”
林鲸脸压在他颈窝里,时间长了呼吸窒闷,便挪了挪角度,贴着他的下巴。
“你的蛋糕我吃到了,很好吃哦。谢谢。”
“嗯。”
“今天叶思南跟我说了点你小时候的事,但也没有很多。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谁也不说。”
“说什么了?”
“算了。”
“为什么算了?”
“怕你不开心。”林鲸说:“我只是想跟你说,那天你对我说的话在你的身上也要奏效。你不高兴的时候我也会不开心的。”
“哦。”蒋燃阖上眼,微凉的嘴唇碰了碰她的额头,没有继续下去的兴致。
林鲸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依然很不好,而且是那种积压许久的沮丧。
“姑姑今天要来,是因为我没拦得住她。本以为只是过来看看,没想到她要说些那么奇怪的话,对不起,下次我一定更有原则。”
过了好久,他才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叶思南跟你说什么了?”
林鲸微微心虚:“就是一点点你爸爸的事,也不多。”
蒋燃默了默,问她:“还记得年初四吗?我在家里晕倒。”
“嗯。”那天他也跟现在一样又丧又颓废,嘴上却开着玩笑,让人猜不透心思。
蒋燃说:“其实那天,我是给她扫墓去的。我外婆走了之后没人记得她了,只有我。”
林鲸心一惊,心中知道那个“她”是蒋燃的妈妈。
“我妈在冬天走的,癌症。从知道病情到去世,不到半年时间。”蒋燃的嗓音哑得不像话,像被劈开的干柴,“她舍不得走,为了我选择做手术,化疗,头发掉完了,曾经那么爱美的一个人,呵。”
林鲸楼他腰的手,紧了紧。
“蒋诚华在她化疗期间,有了别人,那个人是我的英语家教。两人明目张胆,出双入对。”
林鲸知道,那个人就是出现在婚礼上的张阿姨,陈嫣的妈妈。
为什么蒋诚华还有脸带过来呢?
他哑然失笑,声音又风轻云淡得像是事不关己。
“蒋诚华没去过病房几次,我想给她陪床,她却说病房不吉利,不肯让我呆在那。起夜的时候见我偷偷趴在床边就给蒋诚华打电话,让他接我回去。电话是那个人接的。”
“她知道真相,含恨而终。”他轻飘飘地讲着这些久远的事,袒露不为人知的恨意,“生为人子,我无能为力。除了恨蒋诚华,与他一刀两断,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她做点什么。姑姑跟我吵再多次也不能让步,这是我的底线。”
林鲸眼泪不值钱,又冒出来,她手指紧紧掐着枕头布料,微微颤抖。
“林鲸,有些事情不能忘,忘记就代表背叛。”
第30章 从头到尾不知道她……
自时序进入初冬以来, 夜晚总是格外的寂静宁人。
湖上偶有打捞船在夜间工作,汽笛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拉长了夜的漫长, 更像是拨开泛黄的胶片亦或是古早的午夜电台。
她的私人情感专家鹿苑女士曾经说过,可以欣赏一个男人的外貌, 能力,性格,但是千万不要心疼他。
当一个女人开始心疼一个男人的时候, 她就彻底完了。
林鲸觉得自己在清醒的沉沦, 眼看着自己泥足深陷。算了, 就这样吧。
她在被子里动了动,不知碰到什么部位, 蒋燃低下头,冰凉的唇从她的脸颊轻轻滑过, 然后找到她的唇。
两人来了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 唇舌相触,交换唾液, 呼吸共连。
林鲸躺在蒋燃怀里精疲力尽地耷拉上眼皮, 睡前犹记得他没有说有关陈嫣的事,她承认在这样的时刻想这个人,很不道德,但是没有办法。
也许这也是蒋燃痛苦和意难平的一部分, 只是她想不通, 既然这么恨父亲和那个女人,为什么又要与那个人的女儿恋爱;他总是过分清醒地权衡着利弊,难道真的是因为无可取代的爱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