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1)

看姿晴抬首,坚定的神情,他像是终于看懂了些什么。不再犹豫,硬朗的跪下,接获圣令。他长大了,这回是真的长大了,该是能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明宣把纪儿带去哪了?”恢复了安静的前厅,终于有了两人独处的机会,辰啸抚着眉,叹问出声。

对于她的步步防范,很是难受。自己在她心中,当真那么十恶不赦吗?

“奴婢不知。”把孩子交予明宣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除他之外似已没有任何可托付的人了,总比让纪儿在这风雨飘摇中好些。

“呵……明宣手无缚鸡之力,当真能保得了你女儿吗?”

闻言,姿晴翕得抬眸,徒留的满腔恨意扫向他:“别再让我恨你。”

“不恨朕你便会爱朕吗?如今,除了能留住你的恨,朕还能握住什么。”辰啸有些挫败的开口,对于自己的摇摆,他要比她更恨。

边言,边起身,慢慢举步相前。近在咫尺后,他才伸手挑起她的脸,屏息静凝,凉透了的触感直达心际,“究竟要怎样你才会相信,这一回,朕认真了!”

“你为韵菲弑父逼兄,都不曾认真!如今……想要我再信你吗?”没有回避,姿晴直视着他的目光,感受着近在鼻间的沉重呼吸,看他毫不犹豫的点头。

这姿势,这距离,暧昧的让人无法不去揣测,灼灼的注视下,她挽起唇角:“为她夺天下,那就为我弃天下。风餐雨露,或许我才会相伴。”

“……”这番话让他寒透的心,漾起些微的暖,只片刻,会意后,却比方才更寒:“七哥若是知道他的天下不是靠一兵一卒换来的,而是你的身,天涯海角,怕也会追回吧。”

“你怕?”惨白的颊,仍旧带笑,眉宇间满是挑衅。

而辰啸,睨着那张容颜,怔愣许久。这样的她,真的有异样的魅力,叫人无法自拔。没有立刻回应,他突然凄身,像是情不自禁般,薄凉的唇印上她的额,跟着也笑了:“如果这是你的诺,我会考虑。”

言罢,便转身,领着静候在门外的林公公往里屋走去。傲唇翕张,像是在交待着什么,听的林公公煞白了脸。举止投足间,还是那份阴郁,颇为难测。

{9}千均担 将军血女儿泪

破晓的天在喧嚣的战鼓,挥舞的苼旗下骤亮。往日不算繁忙的襄州,今日硝烟喧天,或许是接获了朝廷的消息,正派献王前来支援。那些个守城的将士们拼的异常顽强,回头睨了眼远处依旧不动声色的致陵,苼旗扬起了继续攻陷的信号。

李哲咬紧牙,眉都未曾皱一下,握矛的右手振挥,喊杀声异常响亮。他是七爷的副将,打从拼战沙场的那一天,便暗在心底允过诺,此生誓死都要追随七爷。

所以此刻,他不管外头的那些谣传,说是云王谋权叛变也好,为了个女人与亲兄弟举兵相向也罢。都以下定决心,就算是死也要为了七爷血洒沙场。

稳坐于帅车,看着城门处的厮杀,敌我伤亡皆是无数。一路杀来,襄州算是他们遇见最为死守的城镇了,这一仗势必血雨腥风。忍不住敛下眉,致陵转过首看向身旁的公孙,有些无力的发问:“报兵不是说昨日辰宇已攻陷东都,连日赶来了吗,还没到吗?”

对于他下意识的依赖,公孙呼出气,揣了揣马绳掩饰去了心里的烦躁,“怕是快了吧,致陵,就算没有辰宇这场仗你还是要打!”

“我知道。”回了声,他才发现自己该面对的太多。

想着,致陵突然起身,轻巧的跃上一旁的峻马。抢过士兵手中的长矛,闭眼横扫,随后霸气的直指前方,侧首冲着身后仅有的几千士兵傲扬一笑,朗声吼道:“看着前面,那些血是我们弟兄们的。那坐城是我们拿下京陵的必争之地,举起你们手中的矛跟我着冲,哪怕只是杀了一兵一卒,也是为了光复大辛立下的战功。若是战死沙场,百姓、你们的妻儿也定会以你们为傲,这一刻,谁都没有了退路了,知不知道!”

“是!”

一番话,不算至情,却激起了士兵们渐渐萎靡下的气势。大伙紧随着一起举起长矛,呐喊出声。马蹄贱起飞扬的尘土,所有兵力倾囊而出,他们没有大漓襄州的精锐之师,仅仅几千的兵力,还有不少是前头那些城镇自愿加入的百姓,然却都抱上了誓死的决心。

公孙抿笑望着这一幕,几丝欣慰在心底漾开。致沁若还能见到一切,一定会为这个哥哥骄傲吧,她的死、她的用心良苦,终是没有白费。硝烟间,他似乎已经能预见致陵重回京陵的模样,意气风发。

云梯不断被毁,不断重架,士兵们重重落地,却又再次不气馁的往上爬。迎着纷纷下落的石块,箭雨,负伤总是难免,可身后挥师支援的主帅,更让他们觉得若不流血岂配称为真汉子。

眼看着紧闭的城门已摇摇欲坠,身着铁甲的将士们杠着偌大的木桩,洒下的热汗让他们更为兴奋的用力袭向墨黑的城门。

“再用些力!我那媳妇今日临盆,老子非得今日把襄州攻陷了,送给我家那娃做礼物!”

“哈哈,周大哥别尽想着你媳妇,用力砸啊,少了你这份力,兄弟几个可撬不开这城门。”

眼看胜利在即,进城之后便能少了不少厮杀,若干士兵便也缓下了心情。边用力攻着,边开起了玩笑,气氛比起方才热闹了少。到底还是些山野村夫,豪爽惯了,军制约束不了他们多久。

千钧之际,城门忽然打开,沉重的声音来的骤然让人无法忽视。不少攻门的士兵们纷纷重心不稳,往前倾去。像是预感到什么,在那些将士们胜利的欢呼声中,致陵拧起眉,望向李哲,而这回就连向来狂放不羁的李哲也紧起了神。

没挥白旗便开了城门,这完全不合规矩。身后猛的响起下令退兵的军号,让沉浸在喜悦中的大伙免不得打了个激灵,渐渐僵硬下了动作。

公孙望着方才还空荡的城门,瞳孔猛的扩张,确实没有守城的将士再来干扰。这回步出城门的,却都是一堆身着白衣,发丝褴褛纠乱的死囚。

“不要放箭!”见李哲扬起手,已要下令,致陵猛的吼道。

那里面有不少是从前辛朝誓死都不愿降的重臣,何时被转移到这来的,他不得知。尽管明知事有蹊跷,可致陵终究不敢拿他们的命去赌。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有些性急的士兵还是没听命令,偷放出箭,偏是射的死准,前排有不少人应声倒地。

叫嚣声沸腾,正是不堪控制之际,公孙回头看着身后,辰宇骑坐马上飞奔而来。隐约喊着让他们撤兵,可是周围太吵,终是无人注意到。

“七爷不要!”

随着李哲的一声狂吼,原先立在城门处的死囚由后向前纷纷倒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整队的弓箭兵。守城的姚将军率先拉弓,箭头直指刚靠近的辰宇。

然那些喊声终是比不上离弦的箭……势如破竹般的速度,快到让人叹息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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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闭的大门,上方高悬着云王府三个印金大字。门庭甚是冷清,伴随着盈盈的白雪,厚实门帘内的前厅却很是暖和。正中的炭炉烧的正旺,姿晴垂着首摆弄着辰宇留下的书,无心去细看,她的心思压根就随着那个男人南征北战去了。

而一旁的辰啸亦是不动声色,百无聊赖的翻批着奏折,那些急报在他看来就像是为了打发无聊才信手拈来把玩的。

散漫气氛下,姿晴却突然放下书,没由来的心跳紧窒,冷汗淋漓。稍稍平复后,她带着浓浓不安的眸,飘向身后的冰蕊。见她也恍着神,骤起不祥的预感,终是忍不住出声问向辰啸:“那些奏折里,有什么大事吗?”

“朕还会有事瞒你吗?”辰啸依旧斜靠着,微挑起眉,反问着。

这话堵的姿晴有些哑口无言,不想做答。静想了片刻,还是无奈的轻叹了声,更似自言自语:“世人说云王寡言莫测,其实真正教人难以捉摸的是你。”

“那是因为对于辰宇,你用心去读了,便是通透。可是对于我,你从来都没用过心,与其说我是你最初的心动,倒不如说那是冲动。”用凉透了的口气,道出自己终于悟透的事实,看姿晴不做反驳的垂首,他更觉疲累,“罢了,是朕太过摇摆,不够坚定,才会一直以来的执着中伤了太多人,怨不得你。”

“其实……你早知道辰渊这么一走,定是不会再回来了,这不是一种牵制,而是放他们自由。林蚺说你明是已经猜到辰宇他们会主攻水路而下,为何还要命他调离襄州之后所有城镇的精兵?”朝夕相处了那么些天,姿晴不想说些什么,她从来不是会跟着隐约的冲动而去坚持的人。

对于辰啸她不止一次的看透过,看明白往日他的野心,亦看明白过他得了一切后的茫然,可这一回她是真的读不明白。或者说,遥在沙场的辰宇分了她所有的心。

“一个是朕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另一个是朕自儿时起便认定的女人。狠过一次,未必狠的下第二次。”说着,他起身度步叹息。他到底不是一个会轻易认错的人,所以即便是摆明着的恩赦,也只能用那日的方式去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