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1)

这也正是他锁了一整天眉头的缘由,总觉得放她一人出去,安不下心神。呵……他对小晴的在乎,当真的浓烈到让自己都开始害怕了。

“小晴的娘亲?”没顾场合,这个意外让辰啸脱口惊问,相识多日,他却从未听她提及过娘亲的事。

“因为被她爹爹设计污蔑,背上不贞的罪名被当众绞死的娘亲,怎么,原来皇上不曾听闻过吗?”转过首,辰宇的脸色顷刻冷肃,只冷迸出一带而过的解释。

听似轻松的话语,却再次让辰啸整个人懵在当场,幸有林蚺提点,他才下令起驾回宫设宴。

一路上,心绪纠结。辰宇自该清楚的知道他不曾听闻过此事,若真听过,他当日还会用那种计谋来逼云王释了兵权,逼小晴卸下先皇御赐的皇后头衔吗?

从前会怎样做,如今已不得而知,至少此刻他可以肯定的回答“不会”。那一道与云王有染、不贞不洁的罪名,到底让她背负起了多少伤,多少恨。难怪那汪清眸里,再也寻不到一丝爱意了,是他亲手把她越推越远,让她沉载起了对自己无法轻易抹去的恨意啊。

也许正如韵菲所言,呵……他还有什么资格去纠缠?

……

密麻的冬青林使这场叫人断魂的清明雨看起来更为错综,天到是暖了些,一路行来来往路人大多已褪去厚重的冬衣。

一把娟伞下,女子一袭出尘的白,青丝挽起简约的一髻,素净的容颜没有粉黛修饰,就连细长的柳眉都画的颇浅。左手边执着挎篮,举步间有看的出的小心翼翼,于这郊外人烟稀少的冬青林里,便宛如突降人间的仙子般。

没有绝色之美,却有慑魂之魅。

渐渐靠近不远处的石碑,她的步子却猛然顿住,失了神般的望着前方那道身影。粗麻加身,已没了往日的鲜衣,可她依旧能毫不犹豫的辨认出。

对方见了她,却转身,抬步欲离,甚是仓惶。

摇头讽刺喷出一笑,夹杂了浓郁的不屑,她大声的开口,唤停那人的步子:“你不必一见我就躲,躲过了满眸指责的我,躲的过你自己的良心吗?”

停住脚步,苍老的背影慢慢僵硬,没有出声,只是屏息看着迎面走来的姿晴。看她靠近后,不予理睬,只是径自弯下身,打开挎篮,将那些精致的点心一一在石碑前排开,撑过伞挡着雨,自己却任雨丝袭着,默默而立。

颊边已润透,是雨或是泪,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

良久,她才开口吐出话,很轻,像是吝啬的连力气都不屑用,却让一旁的人重重的舒出一口气:“我不再恨你了。”

“小晴……”谷诤易尝试性的轻唤,眼前的女子,是她的女儿啊,可是打从那件事之后他们即使不得已的逢面,他也从来只是恭敬的下跪,称其公主。如今,这亲切的为父之称,他尚配吗?

“多可笑,娘亲她容颜撼京陵,曾惹得多少男人为她痴狂,没料到最后她所谓的良人,竟然连个衣冠冢都无法给她,辉煌半世,都头来只留这一方残碑。”略带哽咽的声音,证明了她确实再哭,却还倔强的想极力忍住,“经历了那么多的颠沛流离,我真的不再恨你了。兴许是因为终于明白,权势和美人自古便是无数英雄皆两难挣扎过的抉择,看透了官场险恶,如果你没有那个权倾朝野的丞相之名,恐怕我们家迟早还是会家破人亡。”

“为父对不起你……”谷诤易忍住纵横的老泪,断断续续的道。颠沛流离,这丫头只用这四个字便概括了所受过的所有委屈。越老便也看的越清,失了天伦换来了权势又如何,到底他还是悔了大半生,无颜面对她。

“又兴许是我出嫁凌乾时,丞相府的张灯结彩,喜绸高挂吧。纵然门庭冷落,可是我忘却不了门前那道凄凉蹒跚,特来相送的身影。娘亲死后,就算先皇极力相劝你都未再娶妻;戴罪而死之人是没资格立碑的,尸体也都由刽子手胡乱处理了,你却暗地里替娘亲立了墓碑。恐怕……这些年你也不好过吧。”

没有理会他的打断,姿晴自顾自滔滔不绝的说着。这是她如今于世唯一的亲人啊,经历了那么多事,藏了太多的委屈。即便是曾以为能依靠一生的辰宇,如今也渐渐难以捉摸,她……真的好想像从前的韵菲那样,有个爹爹可以用来撒娇、埋怨。

{2}万斛伤 重逢之喜

风掠过,很柔,可和着雨丝仍扰的满林的树叶沙沙作响。姿晴闭眼仰头立着,贪心的奢望着身旁这人能在此时予她想要的安慰。

哪怕只是片刻,让她知道,即便行过千里,看周遭人亡人散,她都不是孤身一人的。

良久,谷诤易的声才飘忽而至,果没让她失望。

“孩子……看来云王那小子把你照顾的不错,你比从前丰韵的多了,也出落的越来越像你娘亲了,好漂亮,听说你有了身孕,好好的照顾自己,这样我……也放心了。”这话他说的颇为生硬,隐约察觉出了姿晴现下需要的是什么,身为父亲的关怀他多久没曾付出过了,当真是不习惯啊。

她撇首,因这话而愣了愣,转念一想便也通了。刹那的感动,很想开口唤这迟暮老人一声爹爹,却终是启不了唇,只有平静的问道:“致陵哥哥还好吧?”

“恩,遇见了个不错的丫头,闹腾了不少时日,终是定下来了。卧薪尝胆了许久,那孩子也该是长大了,与生俱来的王者之风也愈发表露无遗了,想是先皇再天之灵也瞑目了,微臣没负太上皇所托啊。”说着,老脸上的笑纹加深了。

却被姿晴冷声打断:“你们还想复辟?”

早该料到的,若是不想又怎会对她的所有近况了如指掌。怕是暗中早已把轩辕氏察透了,只是到时她该如何自处?

“你放心,不管怎样致陵都不会为难了辰宇的……”

“天下也没有任何事会让辰宇为难。”那熟捻的称呼,隐约她似是有些猜到辰宇近来在忙些什么了。当真把她看成了个局外人啊,禁不住嗤笑了声,犹豫了片刻,她转身,“我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别淋坏了,让致陵哥哥不必担心我。”

欲抬的步子再撇见石碑旁新摆上的兰花后,顿了顿,才离开。烂漫的笑容泄出唇边,自言自语道:“原来娘亲喜欢兰花。”

一路的泥泞甚是难走,也污了她纯白的绣花鞋,皱了皱眉,正想埋怨出口。一道更为不满的怨声,倒是率先在她耳边杨起了:“方才不是见你打着伞进去的嘛,怎么还是淋成这样了,伞呢?你现在是怀了身孕的人啊,要是染上风寒怎么办,回去准是又会被辰宇念死……”

“我看我会先被你念死,你什么时候也变的跟辰渊似的恬躁了。”受不了的开口打断,对于突然出现的明宣,姿晴颇感意外,还是吞下了疑问。

这人实在太幻,由他口中吐出的答案还是不去探究为妙,省得越究心越烦。

“还不都是在关心你,不然那么大的雨谁还驾着马车跑那么远。”简直损了他一身的飘逸。

“你都不用去接赫骞的吗?”大伙都去了,明宣最近似乎越来越闲,没事就爱窝来瞻园蹭饭吃。

“亲王重臣才有的去,哪轮的到我啊。”

“那到是,一个算命的确实跻身不上。”

“……”这样爱闹的姿晴,明宣束手无策,唯有噤声。

冬青树依旧四季常绿着,伴着那方鲜少有人问津的残碑遗世傲立。确是啊,是生活太过安逸了吗,她的奢求也越来越多了。明明有那么多人关心着她,怎还会觉得孤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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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倦灯残,豪华铺张的宴也行至高潮,余下的全是些大臣们。皇上早已和凌乾王移驾玉华殿谈正事去了,紧闭的房门戒备森严。

辰宇独自一人徘徊在门外,对于外头的喧闹只是皱眉,更担心的是赫骞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是大漓的江山,还是那个心念了若干年的女子,无论哪样,都让他恐慌。

“王爷,大漓在先皇的治理下虽不至于国运昌隆,但亦不是一攻即垮的,实在无需太过担心。”躲在一旁瞧了许久,那道不安的身影,让韵菲终是忘了避嫌,上前开了口。

不解他们之间的真正关系,更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事还会牵扯到姿晴,径自以为云王的担忧全是为了国事。

“夜深了,皇后还不去安置吗?”闻声,辰宇转过身,随意的道出一言。

透过雨丝,韵菲的脸有些模糊,贵为皇后,她却在这雨夜孤身一人,连个随侍打伞的宫女都没有。仰着头,她并未急着回答辰宇的话,眨着眼看着,许久,才说:“我想这样的夜没有几人能安然入梦吧,瞻园内的云王妃怕也在辗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