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法子让她出来吗?”曾想过瞒着父皇擅作主张,可到底她身份特殊,瞒不了多久。明言了只怕会把事情弄得更乱。六哥的隔岸观火,十弟的阴晴难测,十一弟对她不同寻常的依赖,这一切全该考量进去。
见明宣毫不犹豫的摇头,他脸上浮上隐隐的作弄,似是无奈,惋惜的叹:“哎!难道只能这么毁了个好好的姑娘,父皇昨天提起了,怕是洗衣库的司衣姑姑也保不了她了,过些日子便会被挑了去。”
“办法倒是有。”思忖了片刻,明知是个套,他也钻了。明白天意若如是,谁都颠覆不了。如他执意的要违,没准辰宇今日所说之事早晚会发生,他不想毁了她,也不能:“七爷的身份不能站出来说话,误了以后的前途倒是小事,然坏了兄弟和父子间的情便是大事了。国才刚定民臣之心皆不可乱,若是……韵菲小姐肯帮忙就好办多了。”话说到这份上,想必他也该懂了。
他点头,轻拍其肩,一切皆明于一笑,两人默契的不点破,亦都淡淡的察觉出了往后的情势会有多混乱。就算再怎么的清风淡雅,明宣到底也是一介凡人食着五谷,不至于到超然物外,会突然开口云出法子,其中理由已不需说得太清。
“替我备马。”向一旁吩咐完后,他仍是不忘冲他感激一笑:“我去忙事儿,招待不了,你自便吧。”
明宣点头,继续置身世外的抚起琴,待那道身影渐渐隐没后,幽静琴身突然停止,他靠向栏杆,闭目冥想。她当真是他要寻得人吗,念及初见时她随手写下的“瑶”字,泰山顶上的碑文,其实早已有了九分肯定不是吗?既如此那保姿晴便是他今生卸不下的责任了,只是真有这能耐吗?
她伴福而出,她有生生世世的烙印,即便这些年来刻意的隐没自个儿,世事仍旧注定饶她颠覆。命,呵……早是三生石上的注定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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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马而下,等不及通报,辰宇直直的冲入丞相府,刚入花园桃红色的影便携香而至,伸手下意识的接住,不用看也猜到了大概:“怎么还是莽莽撞撞的,想把丞相气死是不?”
“听见你来看我开心嘛。”坦荡荡的言,不娇柔也不造作,宇哥哥是她从小认定的人,本就世人皆知的事:“何况阿爹进宫面圣了,昨儿皇上才回宫,听说有一大堆公事等他们忙呢。”
边说着边蹦跳着进屋,命下人去泡了最好的茶,知道他的口味向来挑剔,才闲闲的坐下,琢磨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好奇的开口:“宇哥哥今日来有什么事吗?”她不会自作多情的当真以为这个向来一心只把她当妹妹看的男人,会突然来了兴致来看她。
怕她误会,从来他都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维持着单纯的关系。虽已习惯,但根深蒂固的爱,就算明知没结果也无法放弃。
“韵菲,帮我一个忙好不好?救姿晴出来。”深呼吸后他才开口,知道自己这要求于她而言残了些,然也是莫可奈何,心儿就这么点大容不下更多了。
愣了会儿,待鼻子里浓浓的酸意过后,她才依旧一脸笑意:“要我怎么帮呢?”其实救姿晴出来她本就义不容辞,却万不想提出这请求的人是他,她不过是个女人,一样会小心眼。更怕原来的暗许深情,会因他这越来越不掩饰的关怀而演变成了恨。
“跟皇后娘娘去要人,说你缺了个随身丫头,看上她了。皇后向来宠你,定会当回事儿禀了父皇,问起了也这么说,我会帮你的。”说出路上想的法子,知道韵菲在父辈那一直讨人喜,惟独由她开了这口才不会惹人疑。
“恩,我明儿一早便去试试。宇哥哥放宽心吧,死缠烂打也好,软磨硬熬也罢,定会把姿晴安全的带到你面前。这样以后你和啸哥哥不在时也有人陪我玩。”兴奋的一眨眼,眨去了伤心,逗趣的道,好让他不觉愧疚。
她要让他心动,让他驻足怜惜,却万万不想用上暗中破坏的法子,如若必要她可以是全天下最大度的女子,大度到让人不得不怜,只为能伴他终老便好。
感激抿笑他便离去,直奔皇宫只瞧她几眼也好。为了目的,匆匆的来,匆匆的走,兴许他是残忍至极的,就像外界传言的一般狠毒冷酷到令人胆寒,想到这儿他嘴角溢出嘲讽笑容,欠韵菲的太多,他还得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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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上嫩紫色的新衣,姿晴在好些个人的注视下冲着铜镜甜甜一笑,是洋溢快乐的。岁月能打磨出一切,这一点今朝她终信了,瞧着镜子中的那张脸,经历了几番颠簸,她出落的比从前玉立了,虽如此,却仍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能得了他如此专执的眷恋。今日用完午膳后她便能离开这地方了,他确是实现了诺言想法子让她出去了。虽然去了丞相府仍是个奴婢,但总好过在这儿。
近日来大伙都纠心坏了,韵菲方和皇后娘娘提了此事,就没料会闹的如此之大。十一爷出来保了她,向来寡言的七爷也开了口,就连……十爷也劝了,才惹得皇上不能怠慢。视做大事般特意召她前往,那日,六皇子的不屑,辰宇看似镇定却露着担忧的眸,辰啸的玩味,还有辰渊的一脸傻笑,至尽都还记得。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轩辕持泽,那个人人口中的仁义之主,轮廓分明的脸有岁月刻画的痕迹,却更显威严。看着她的目光是直直的试探,突然问出的话更让在场所有人惊讶、捏汗:“你恨朕吗?”
“有能者得天下,有仁者治天下,是千古不便的定律,皇上您能仁兼备,就算夺了大辛、举世称王,也是情理中的事,奴婢有哀却没恨。”乖顺的回着,嵌尽灵巧,她深知这是机会不能放。
这一语却也愣住了在场相熟的人,这不是他们印象中姿晴,那个口没遮拦、任性妄为的大小姐。惟有辰宇骄傲扬笑,意料之中。
略微挑唇,轩辕持泽扬声大笑,似懂为何韵菲会喜欢上这丫头,言语间不管真诚多少倒是教人窝心:“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婢谷姿晴。”
姿晴!这两字犹如青天霹雳打进他的心,惊讶的瞪大眼,困饶多日的疑惑终于一解。这女子方一出现已弄的局面有些紊乱,往后真会有与其相关的天下纷争吗?那倒不如趁此杀了,一了百了。然这是天意啊,违了是好是坏:“这事儿先搁置着吧,过些时日再说。”
“父皇,不过是个女儿家,若是传出去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民心,怕会乱了。”见了父皇突来的转变,虽是不解,但辰宇也顾不上忌讳,上前劝道:“儿臣愿以性命力保她,如若出了事,儿臣一力担当。”忘了明宣的特意嘱咐,让他万不要说话,此刻早已失了从前的沉稳。过些时日!让她继续在那地方多待一刻他都不想。
“是啊父皇,留在了丞相府依然可以牵制,又能落个美名,抚顺了前朝遗臣的忠心,何乐而不为。”
她惊讶的抬首,没料到辰啸会出口帮她,实为惊讶。
犹豫了会,儿子们说的不无道理,连向来不失分寸的老七都出言劝阻,难道是天意。突想起一人,或许能予与正解:“明宣,你怎么看?”惟有这男子最清楚他的顾虑,又知天命。
“回皇上,天命难违,逆不如顺。”轻吐几字,却包容了太多意思,清楚事情原委的皆了然于心。
“好了,韵丫头把这姑娘带回去吧,好生礼遇。”暗叹了口气,他还是应了,天命难违啊。若非要违之,有几人不遭谴的。看向殿下的清秀女子,他换上一脸慈笑,再一次的抛出令人惊讶之言:“丫头,往后多和韵丫头来宫里走动走动,多伴伴娘娘和朕说说话儿,公主们都出阁了,皇子们又有忙不完的事,有时候也着实闷的慌。”
“是,姿晴尊旨。”终于明白辰啸的难测是传自那儿的了,虽明白这一再的转变中定有蹊跷,她宁愿选择忽略不见,无心无眼,自然便有命有福。
后头的事儿她实在无心理会,一屋子的融洽、笑语。她却深知这天伦与自己无关,拔腿抽身做个局外人才是明智之举。身旁有一双双关注的眼,辰宇不露声色的松气,辰啸隐于唇角的嘲讽,还有六皇子的挑眉,这场景她太熟悉,皇子间的明争暗斗原来在这奇乐融融的氏族中也会出现,对他们而言任何一件细微的事任何一个不足记挂的人都会放在心上,难保哪日都会成了一枚棋子。而此刻无疑她已成了很多人觊觎的目标,用来打击辰宇的目标……故意视而不见,她知道这一切皇上看见了,便也与她无关了。一双灼热的眸只是紧凝着明宣不放,带着浓浓的鄙夷,咬牙的耻笑。
“小晴,弄好了没,丞相府派人来接了。”
司衣的催促声响起,她才抽回思绪在众人欣羡的目光里起身出门。或许在那些丫头眼里瞧来她的命很好;但她却始终深信有得必有失,今日得了自由,往后等着她的更多。
不远处的宫廊转角处,一群人皆默契的立着瞧着这一切,辰宇重重的吐着气,像是终于了了心事般,处变不惊的脸上还是一抹波澜不动。辰渊则甚是开心忍不住坏了沉默:“多谢七哥帮忙!”
“何必要谢,七哥这回可是有了私心,帮的是他自个儿,你啊……就别搁那儿自抬分量了。”辰啸开口,唯恐天下不乱的讪讪口气,暗地里心疼着韵菲,会一起开口做说客也是不想让她失望了;也是想弄出了姿晴好成全了辰宇让她死了心。只是他始终不解,这么爱一个人值得吗?
“似乎我错过了很多?七弟,分寸把握你该有!”除了国之大事才会开上尊口的辰宇,这次的反常确是令人端详,二皇子跟父皇聊完天,见他们都立着,便也好奇的来看了,反倒听见一堆事儿。
上次有事儿忙错过了,今日也着实好奇着那丫头到底长什么样,会让七弟也缠上了心。
“恩。”辰宇淡淡点头,不做回应,不觉有必要向任何人交代。
“二哥难得陪完父皇不赶着回去陪二嫂的啊!”见局面有些尴尬,辰渊赶紧出口打圆场。
也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先走了,你们几个别惹事了,也快回府吧。”
目送着二皇子没去的身影,公孙轼才举手作揖:“七皇子,臣想见她。”
“我会替你安排。”说完后,他意味深长的睨了辰啸许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如既往只习惯留给所有人淡漠的转身,清傲的背影。
{13} 前世约 芳心遗落
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
丞相府内,姿晴闲闲趴在膳房的案上死盯着茶盅,似是聚精会神连眼都不舍眨一下。小时候爹爹因为遗憾她不是男儿身,给她请的师傅教的全是男儿家的本领,练工夫、看兵书、学韬略。还记得那满脸胡子的武功师傅常说:学武之人要心静如水,闭眼之际,耳可抵目,心明则手快。
那时便让她在大太阳底下看着木桩子,说是若神凝了,敌人的一招一式都能了如指掌。可小时候她都快瞧成斗鸡眼了,还是到了不那境界。现在闲来无事,想起了,便天天练,似乎……还真不是那师傅胡诌的,起码她就猜到了那茶盅的下一招定是以不变应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