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七夕以为单烨已经睡了,走进去时脚步很轻,却没想到他还大睁着眼睛,看起来一点睡意也没有。

“七夕,你过来。”他唤她。

云七夕走过去,坐在床边。

单烨转过眸子来,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七夕,你是北狄公主,如果你想去北狄,那便去吧,带走朕的儿子朕也没意见,连城不愿意做晋王,或许愿意做北狄的驸马也不一定?”

他的唇角轻轻含着笑,语气里没有半分怨怪之意反有几分宽容和理解。

可是,云七夕蹙起的眉头无法舒展。

走?她是很想走,可是铃兰还在大燕,还在单子隐手里,她能去哪里?她哪里也去不了。

如今单烨这样的状况,她已经不能再求他为她做主了,她不能让他受刺激,她得让他活着,等单连城来见他最后一面。

“皇上,我跟连城哪儿也不去了。”

“不走了?”单烨似有不解。

“不走了。”云七夕答得肯定。

单烨点点头,轻叹,“不走也好,其实,朕还挺舍不得你们的。你虽然是另一个七夕,但是古灵精怪,有胆有谋,虽然你有时也很让朕生气,但是朕同时也很欣赏你。至于连城,朕很亏欠他。”

提到单连城,单烨的喉咙似是有些发哽,扭头看向站在一边的尤万山。

“尤万山,信上说连城什么时候回来?”

尤万山赶紧上前来,“回皇上,晋王殿下来信说,等北狄人来把木锦萝的棺材迁走,他就带着燕军回来了。

单烨缓缓扭回头,动作缓慢如放慢镜头一般,空洞地目光不知在望着哪里,飘浮的声音仿佛从很远传来。

“修书让连城早些回来,朕等他。”

“哎!”尤万山应了一声,眼泪却是眼眶里直打转。

“等他”的意思很明白,他留着一口气,也想见儿子最后一面。

到底是父子啊!

大燕与北狄和平休战,北狄很快就派了人来迁木锦萝的墓。

北狄也算礼仪之邦,即便前一秒还在与大燕打仗,如今休战,来到大燕,还是按照礼节,先来宫中探望皇上。

也是直到北狄人都入了宫,云七夕才知道,原来领着人来的是拓跋无夜。

拓跋无夜去承乾宫里探望过皇上出来,看到云七夕站在花园里,便朝着她走了过去。

“你在等我?”无夜在她身后问。

“嗯,我知道,你有话要跟我说。”云七夕回过头来,平静地看着他。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大王他,想见你。”无夜问得有些迟疑。

想起那个同样卧病在床的拓跋洵,他是她亲爹,一个很温和善良,却也很顽固执着的人。

他看她时那慈爱的眼神,温和的笑容,让她每每想起,都觉得温暖,如今想来,那大概就是父爱的味道吧。

“我暂时不能回去。”云七夕道。

拓跋无夜理解地点点头,“临走时,父王吩咐过,你去或者不去,任凭你的意愿,不可强求你。如今你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我也不多说了,我即刻就带着你娘的棺木去北狄。”

不可强求?

真正的父爱如是这般,护儿女护到心上,宁肯自己委屈,也不肯让儿女委屈,唯一的愿望也只是希望儿女幸福。

云七夕最终没有随着拓跋无夜去北狄,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不过,她终有一天会去的。

就在北狄人带走木锦萝棺木的当日,单烨突然出现了晕厥,太医们聚在承乾宫,气氛凝重,一个个大冬天的还直冒冷汗。

第364章 仇恨与生俱来

这些天,所有人都关注着承乾宫内的动静。

一有风吹草动,大家又立马齐聚到承乾宫,表面上每一个表达的都是关心,但是在等待什么,期盼什么,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

皇宫里的气氛就像是突然被拉紧的弦,再稍一用力,恐就会断了。

这种关键的时候,最应该在场的太子却不在,据说太子这两天身体欠佳,并没有入宫来。

单烨经过云七夕的扎针抢救,倒是醒过来了,可是精神却变得十分恍惚。

他仿佛已经记不得很多事情,只是每天念叨阿萝,念叨宛如,宛如是惠妃的小名。仿佛只记得许多年前的事,那时他还正年轻。

他总爱问的一句话是“连城回来了没有”,尤万山只能含泪回答他“快了,快了”。

单烨床前围着的人心思各异,看到单烨醒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只有云七夕从单烨的絮叨里,从他茫然又期待的眼神里,明白他不过是这口气不肯落下。

来了的人陆陆续续又散了,惠妃守了一天一夜,双眼都布满了血丝,被云七夕劝了回去,最后留下的就只有单景炎,单聪和云七夕。

单聪已经回来好些天了,宫里的每一个人也都适应了这位五皇子的存在,可是对他自己而言,完全接受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毕竟这十年的流放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看到单烨病重卧床,他心中没有触动也是不可能的,但他的情绪只放在心里,不肯表露出来。

就像现在,单景炎坐在床前,握着单烨的手说话,那状态,表情都非常自然,这才是儿子与父亲的状态,可是单聪却总是隔着一段的距离,与父亲下过几盘棋并不能马上拉拢他们之间十年含恨岁月所隔出来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