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晋王府。”珏尘掷了句话,率先大步往前面走去。冲动的跑来皇宫,也不过是想了解事情的原委,现在知道了,实在没有必要再待在这让人窒息的地方。感觉到身后的肉肉明显松了口气,他蓦地转过头,灼灼的注视着她,咬牙切齿地说:“回去再好好问你。”
他的确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一直以为肉肉是通透的,没有秘密,想笑便笑,有事便说。可他忘了,这女人从来就是个善于藏掖秘密的人,真正的时肉肉,不止是他,恐怕连念修都捉摸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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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肉肉说出实情,交待了择逸和莫堃的私情,还有晋王和莫堃的事后。珏尘也断定了这事和晋王脱不了关系,头一回,他觉得无奈。纵然如此,就算晋王坦言不讳的承认了一切,他能如何?
等待的时间很难熬,晋王一夜都没回,他们也都一夜没睡。
一直到天亮透了,晋王府门外才有了动静,众人一阵激灵,打起了精神,想去外头迎晋王。率先冲进晋王府的人却是蜀王,怒发冲冠的模样,双眼充斥着赤红血丝,分不清是累得,还是气得。
见到盈夜后,他比先前更可怕了。让大伙始料未及的,蜀王俐落的抽出腰中的软剑,直指盈夜的心肺处:“为什么要瞒着我把安旅送进宫伺候堃妃!你眼睁睁看着前些日子所有人找她找疯了,居然只字不提。这件事不止大哥,你也有份是不是?你明知道我爱她,明知道送她进宫就是送她去死,怎么下得了手!”
“蜀王爷,你做什么?”念修虽然察觉到了异样,但还是本能的护在了盈夜的身前。
“安旅?!”肉肉一直屏息听着蜀王的每一句话。
安旅两个字,让她脸上的血色瞬间顿失。她想起了刘公公的话……“就是可怜了那个新来的小宫女,白白做了冤鬼。”如果安旅没事,只是送进宫成了宫女,蜀王不会生气成这样,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被牺牲了的宫女就是安旅!
“晋王哥哥说,只有让淤儿做了太子,我们才能遵循娘亲的嘱咐。”盈夜仰着头,始终不去看念修一眼,她知道自己做错了,错到压根没有转圜的余地。但是她甘愿,比起娘和姐姐,她做的这些算什么?
“我只是让她找个可靠的人,送进宫做替死鬼,没想过她会偷偷安排安旅进宫。”刚踏进府邸的晋王一派轻松的耸肩,那么多年,他看过太多无辜的人死,早就没有同情心。关键的,只是目的达到了,过程够不够漂亮,从来不是他关心的。
“云龙!”最先意识到问题的还是董错,转头的瞬间他惊唤了声,还是晚了。
肉肉挥手狠狠的赏了盈夜一巴掌,随后,用力抢过蜀王手中的剑。丝毫没有犹豫的想朝盈夜挥去,董错的那声叫唤,让念修及时反映过来,赤手握住了剑身。殷红的血顺着银亮的剑身滑下,让肉肉终究没能如愿下得了手。
她松开剑,气得全身都在打颤,这一刻脑中连悲伤都顾不上,只想亲手杀了盈夜,甚至狠心的连个全尸都不想留给她。
“别在我面前杀她。”
这是念修唯一能说出的话,他知道,以肉肉的性子万万是不会放过盈夜的。但是她杀不了她,就算得手了,也会白白赔上自己的命。
“我不会那么蠢去以卵击石,但是余念修你听着,我早晚会有能力用夏侯盈夜的血,来祭安旅。除非,她现在杀了我,不然以后死的那个人一定是她!”
说完,肉肉转身跑开了,她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然后离开蓟都。她知道自己待不下去了,不然,她会连念修都会想杀了。
没有人有动静,珏尘靠着墙沉默不语的逼视着念修,气氛死寂。对于肉肉那些话,晋王反倒是一笑而过,皇上妥协了,为了救郑皇后的命,他愿意杀了周择逸,改立莫堃为后,左淤为太子,所以他今日心情格外的好。
对于这一切,也就当作闹剧一场,甚至于肉肉的反映,他也只认定是一个悲伤至极的丫头,在说气话,叫嚣过后也就烟消云散了。
真爱,她已经不稀罕了。就算常会羡慕左淳和郑尚宓间的浓情蜜意,可她知道,只是羡慕而已。她不想要,不想自己一生为一个男人一场爱而活。
渐渐的,莫堃才意识到自己的可怕。男人对她而言,不过只是权位阶梯下的须弥座、垫脚石,如此而已。夏侯俨炜也好,周择逸也好,谁不是只爱她这张尚还可看的容颜,待到有天若是她老了,红颜不在了呢,能守住的还有什么?
“莫堃,我步步算计,日日绸缪,为的不止是娘的嘱托,更不是这天下。是因为你求我,我已经贵为晋王权倾朝野了,还要天下做什么。只要你一句愿意和我相守,就算要我篡位,做这不忠不孝之人,我也甘愿。可是,我一手把你的夫君捧上了君临天下的位置,你却日日在宫里和那个一无是处的书生苟且,你要一个男人怎么忍受!”她把他想的太伟大,他也不过只是个凡人!
“王爷是说周公公吗?那是你送进宫的,若您瞧不下去了,再拨他出来就是了。这天下,还有什么是你晋王办不到的吗?”莫堃笑得有丝讽刺,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几人能做到。
她是求过他,因为曾经的莫堃太天真。她可以放下自尊和骄傲,告诉他“我要我的夫君君临天下”。她坚信,在那一刻以夏侯俨炜的睿智,又岂会不知,她口中的“夫君”不是左淳,而是他。结果如何?她奋不顾身爱了一回,不过是一场空欢喜,他到底还是忤逆不了他的娘亲。
他们都错了,委身于周择逸的那一刻,不过是因为她是个女人,心底总有一寸柔软,当听见有人信誓旦旦的说愿意让她依靠,愿意带着她天涯海角,莫堃真的觉得好想哭。如果还有当年的冲动和单纯,她当真愿意跟周择逸亡命天涯了,就算不爱,好歹那人惜疼她。
“你……”夏侯俨炜转了个身,被她讪讪的语调惹怒了。辩驳的话还没说出口,余光处闪过一道人影,立即引起了他的警觉。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莫堃噤声,顺势抽出腰间的佩剑指向不远处的杂草堆里,喝道:“出来!”
随着那声音,夏侯俨炜的脚步慢慢逼近。董盎几乎不敢呼吸,额间渗满了汗,紧闭着眼,屏息听着地上的枯枝因被人踩动而发出的噼啪声,心跟着一阵阵的紧缩。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剑挑开了杂草堆,当看清眼前人后,夏侯俨炜先是一震,他以为会是随着莫堃一块出宫的人中,有皇上的眼线。没料到,竟然会是他的人。
“我……路、路过……”支吾了半天,董盎都无法定神说出句完整的话,晋王的脸色太过骇人,让他忘了思考。
“听见了什么?”尽管是自己人,夏侯俨炜仍是不愿冒险,他非但没收起剑,反而脚步越发靠前,剑端已经抵住了董盎的喉,慢慢有些没入了。
董盎觉得喉间生疼,很想往后退,脚步却像被定住了般。只能任由着吓出的冷汗顺着脸颊而下,“什么都没听见。”
“你以为本王这些年白活了吗?本王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漏杀的人,闭上你的眼。”夏侯俨炜不想看董盎的眼,太诚挚,是那种没有被任何血腥玷污过的。看久了,会让他下不了手。
“王爷……”
莫堃走上前,刚想劝晋王放过他,偏院的墙边突然传来声响亮的痛呼,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哎哟,好痛!”肉肉忽地从矮墙顶端跌下,正揉着自己的腰大叫,好不容易从市集跑回来,却发现珏尘居然已经守在王府正门口了。
想起先前他说的话,肉肉觉得心里难受,不想见他,怕自己又会忍不住恶言相向,这才想着从偏院爬墙进房,避开珏尘的。没想,一转头对上眼前三人,她不禁一愣。
想不明白堃妃怎么会在这,晋王又怎么会拿剑指着董盎。不明白归不明白,至少她还是知道定是出事了,忍着痛她安静的爬起身,眯着眼慢慢靠近他们。瞧见董盎不停的在冲她挤眉弄眼,肉肉看不懂,也就跟着一块挤。
“王爷,您这是在做什么?”
“不关你的事,回屋去!”对于时肉肉,夏侯俨炜始终还是抱着几分宽待之心的。知晓她的女儿身后,也就多纵容了她几分,平日里也从来不勉强她做事。今日,他更不想把肉肉牵扯其中。
“你想杀他。”纵然肉肉再傻,这点总能看明白,她拧着眉眼神不自觉的飘向了一旁的莫堃。
那道灼灼的眼神让莫堃愣了半晌,不过才一瞬间而已,她仿佛在那双眼里看见无数情绪。最后,像是一种哀求,无端的眼前这个时云龙,会让她想起从前的自己。
收回视线后,肉肉出人意料的曲指用力弹开晋王的剑,挡在了董盎身前:“他是我兄弟,就跟俨炜大哥一样,是云龙的大哥。没有弟弟能看着哥哥死的事,云龙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王爷如果定是要杀他泄气,先把云龙给打晕了,让我瞧不见心里安稳。”
夏侯俨炜握剑的手犹豫了,虽然云龙的话还是没个正经的,但是至少提点了他。珏尘他们曾经救过他,更是结拜过的兄弟,尽管云龙很久没有称他“俨炜大哥”了,但是他不能因为自己是王爷就忘了救命的恩情。
“王爷,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难道您还怀疑云龙的人,会把您给出卖了吗?放过他吧。”莫堃一直看着肉肉出神,醒悟过来后,才上前规劝。
她的话就像给晋王下了蛊一样,他很快就把剑入鞘,冷眉扫了眼董盎:“你记着,这条命是云龙和堃妃替你保下的。如果有天你刚才听见的事外泄了,本王会连时云龙一块杀。”
“草民谢过王爷。”
“谢谢俨炜大哥。”见董盎朝着晋王作揖,像是有一大堆好长的谢词要说,肉肉赶紧匆忙的扔下话,拉起他就跑。这种达官显贵最没个准了,说不定一会就改变主意了,还不如快点溜了,省得他一会又后悔,猛地一剑把他们俩一起了结了。
肉肉还没活够,她能说出一堆不想死的理由,更重要的是她一点都不想和董盎一块死,丝毫都不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