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奴族的大祭司混在驯兽师中,他伪装出色,正在飞快接近圣人谢钧,想?要来个擒贼先擒王,被?她这么一喊破,身形都滞了一瞬。

一派胡言!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他们域外众族虽然也爱强斗,奉行弱肉强食,但血统论可比他们中原都要厚重,这女?人就是含血喷人,要搅乱他们的域外斗争!

果然女?色毁身,这女?人是毁他叱奴王族百年复起基业的罪魁祸首!

大祭司懊恼不已,当初若不是怜惜小王上在金梁受苦,还辛苦做鸭,对客人也动了真感情,大祭司难以补偿他那颠沛流离的奴隶少年生涯,就想?着顺了他的心意,左右不过是妇人,也掀不起多少风浪!

可若他早知有今日,早知她心怀祸水,就该在第?一面时候折了这祸害的脖子!

而王康乐等禁内高手何?等眼力毒辣,当即抓住这个机会,对他发起了围攻。战士们无法继续在人群中隐藏下去,飞扑过去解救大祭司。

萧白堕冷冷一笑,随之挥臂,“都不装了吗?异族蝼蚁,螳臂挡车!”

“拔都,拔城,你们不是说练功到了瓶颈吗?这天神道的高手就在这里,去找他讨教?几?招!打废有赏!打死?”他轻蔑抬睫,“算爷账上!”

“是!”

身为?异族血魔的崔家兄弟也迅速下场。

众狩猎场中又?掀起了一场屠杀,只是不同于那一次悄无声息的暗夜刺杀,这次是叱奴族为?了营救他们最后一位纯血王族,被?迫暴露在明面!

金梁在衰败之前,仍是众国需要仰望的国力,饶是大祭司有神功在身,可他面对的同样是一流二流的武者,陷入了无法脱身的苦战。

阿鸷没有眨眼,他的眼珠僵硬,怔怔地撑着,仿佛全身都已经虚无,只剩下了一双软壳晶体?,她持着瓷片,那折射的厉芒在日光下加剧着烈毒,一遍遍刺着他的眼球。

她要用?他的这一双眼,要大祭司以及战士们洗颈就戮!

阿鸷对血腥味很敏感,鼻尖萦绕的那股气息已经从浓烈变为?惨烈,战士们仍在浴血奋战。

可是令阿鸷绝望的是,敌人支援得越来越多,先是大内禁军的金鳞卫,后来是兰陵萧族的部曲,个个都是能?以一敌十?的战兵!

叱奴的战士们被?围困其中,高声嚎叫,再度激发杀性。

“杀啊!为?了叱奴!!!”

“杀啊!为?了我王!!!”

“王帐既不降!叱奴永不败!!!”

战士们陷入泥潭中,大祭司同样不好过,那样的一等境界的天神道高手,为?了解救他,迟迟不肯离开,被?那王康乐父子以及崔氏血魔兄弟拖死在那毒阵里。

大祭司已是濒死,仍然鼓动着腹部音律呼唤着阿鸷,生怕他会冲动撞上去自爆双眼。

“王!我等死不足惜!千万顾惜己身!”

“如果雄鹰没有双眼,那他又?怎么能?翱翔于天际?!”

“您且,且等一个时机,我等必定?助您脱困!!!”

若不是情势危机,大祭司都恨不得以身相替!

因为?大祭司这一番话,阿鸷不敢动弹半分,他撑着那一双暗金鹰瞳,麻木的,甚至是空洞的,他看着场中的战士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叫,他们竭尽全力,却仍在一重又?一重的黑潮的围困中折了弯刀,在他面前一个个倒下。

哗棱!哗棱!哗棱!

很奇怪的,他是百年逃亡的王族,小半生都是从打骂过来,这双布满糙茧血痕的手太过卑微,他不敢想?,也从来没有触摸过月亮,可此时此刻,他却清清楚楚听见月亮碎裂在水中,然后消逝的声音。

那是他叱奴族的一轮轮新生的月亮。

他们怀揣着复国的希望,还那么年轻,那么清亮,可他们再也回不去那家乡圣城,再也见不到那个等着他们摘星射月的心上人,因为?他留恋这片国土的女?人,一度做出无能?决策,导致他们被?敌人碾杀,凌虐,像月亮的碎片,一重又?一重,刚烈染血叠在日光地下。

好痛,怎么会这么痛?

我的明月,你能?告诉我,我为?何?这般痛楚,甚至焚尽五脏六腑?

阿鸷嘴唇血色干涸,微微蠕动,他胸膛急喘着,俯跪在地,可发出的声息近乎嘶哑无声。

“……长生,长生天神,救救,救救他们啊。”

他们有什么错?

错的都是他!是他啊!都是他儿女?情长,沉溺在这虚伪的美梦之中!该死的是他啊,为?什么要惩罚这些疼惜他的族人长辈,为?什么要让他忠心耿耿的战士死在这种难堪的境地?为?什么他这么无能?痴情还让他们抛头颅洒尽热血?!

阿鸷顺着女?人持着瓷片的手腕往上看,她正好也往下俯视。

是睥睨的,傲慢的,甚至是漫不经心的视角!

是骄戾的,高高在上的,是他最厌恶的统治者姿态!

他瞳孔痛涩,近乎失焦,他当初怎么会轻信她的承诺与真心?她跟那些贵族夫人小姐,跟奴役他们叱奴的王朝统治者,又?有什么不同?

“这老家伙要使出碧海焚天!同归于尽?诸位快退!!!”

随着王康乐的一声惊喝,众人迅速躲开,仍是被?余火波及到,接连受了重伤。

“王!快走!愿我长生天”

“庇佑您王权昌盛,长战不败!!!”

大祭司血染战甲,同归于尽前,绘着暗纹的拇指含入暗紫唇中,朝着天际长长啸了一声。

扑哧!扑哧!

唳叫声响彻天穹,众人抬头仰望,眼中的芝麻小粒迅速逼近,在风中迅速猛涨成?遮天蔽日的暗黑阴云。

竟是一群成?群结队的鷞鸠!

其中一只浑身雪白的天鹰盘旋一阵后,脱离队伍中心,朝着容薰俯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