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晏安已经奔着去开了院门,又入内点灯,这才小跑着迎了出来,又是让柳渔入座,又是倒茶水端点心的:“娘,小妹,晚间没吃,饿了吧。”

卫氏瞧得发笑,在县里受的冲击太大,什么也没顾上,直接就奔柳家村去了,到了柳家也没得消停,却是这时候才真正能一家人坐在一处,她指了柳晏清道:“这是你大哥,叫晏清,海晏河清那个晏清,今年二十二了,长你七岁,现在县衙当个捕快。”

柳渔忙福一礼,唤了声:“大哥。”

柳晏清忙虚扶一下,应了一声,而后道:“小妹回家了就好。”

卫氏又指了柳晏平、柳晏安道:“这是你二哥,叫晏平,平安的平,今年二十;三哥晏安,平安的安,今年十八,只长你三岁,还皮着。”

柳晏安被他娘额外多出来的一句点评弄得不自在,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柳渔一笑,福声唤道:“二哥、三哥。”

声音清甜又软,柳晏平还好,笑着唤了声小妹。

柳晏安慌得手脚不知往哪摆,最后拍拍胸脯:“以后三哥护着你。”

柳渔面上霎时绽出个笑容来,瞧得柳晏平、柳晏安齐齐呆住,小妹生得太好了。

兄弟两个又想起母亲说的小妹像了祖母九成九,不由双双去看卫氏,问道:“娘,我们祖母也生得这样好看啊?”

卫氏想起她在人市初见到婆母的那一天,那时的婆母,也就是二十多岁,在她眼里,也是仙子一样的存在,她点头:“是,几乎一样。”

卫氏有些怅惘,若婆母还在,该多好。

很快又收拾了情绪,有这么个孩子已经是老天的恩赐了。

张罗着打了水来一家人洗手净面,吃了点心茶水垫了垫肚子,才领着柳渔到了二进院西厢。

“这西厢原是你爹住的,这些年我一直留着,平日里也有打扫,现如今你回来了,正好,西厢往后就给你住下。”

一面说着,一面把灯在桌案上放下。

柳渔循着灯光打量这屋子,见一应被褥枕头都是齐备的,桌案上更是纤尘不染,心知这大伯娘当真是待自己爹爹极好的,一时竟不知是怎样一种情绪涌动在心头。

“被褥算不得新,胜在干净,这两日暂且先用着,过几日我再连同你的衣裳一起再置办一些新的,适宜女儿家用的,其他一应用物咱也慢慢添置上。”

“这就极好的了,多谢大伯娘。”万千的感动,到了嘴边就只化作一句谢。

“说什么傻话,和大伯娘说什么谢。”卫氏笑笑,又问她:“这陌生的地方,你今晚一个人住可会害怕?若是害怕,今晚与我住正房也行。”

柳渔摇了摇头:“大伯娘放心,这里很好,再安心没有的,怎会害怕。”

卫氏听她这样会说话,也笑了起来,道:“行,那早些歇下吧,明日一早我带你去祭拜你祖母、伯父和父亲,有事的话喊一声,我在正屋就能听到。”

柳渔应下,卫氏笑笑,这才转身出了西厢,柳渔一路将人送了出去,见卫氏已经进了正屋,才折返回西厢掩上了门。

风卷得桌上油灯“噼啪”一炸,闪耀的灯花映入柳渔眼中,点亮了双眸,也在她心里燃起了一丛簇新的希望。

作者有话说:

小修了对王氏当年盗走的四十两银子的处理,让大伯娘留下给渔儿做嫁妆好了。

第52章

柳渔迎来的是希望,而此时的柳家村,当柳大郎口中塞着的药巾被取下,药效逐渐消失,不足让他昏睡时,他捂着裆部痛得满床打滚的时候,伍氏和柳康笙就只剩恨和绝望了。

他们是到此时才发现,柳大郎不是单纯被药倒了过去,而是……蛋碎了。

蛋碎了,那他作为一个男人还有什么用?

伍氏的世界崩塌了,她才多大,她的一辈子还那样长,她往后的就守活寡了吗?

柳康笙的信念也碎了,他的长子,替他生下长孙,生下唯一的孙子的长子,不能人道了?

静夜里突然爆开的一声地裂天崩般的嚎哭,和着柳大郎嗷嗷啊啊的惨嚎,让留在院子里没被柳康笙允许进东屋的柳家其他人心中都是一阵发?}。

文氏抚着肚子,微微退开些许,柳三郎却是担心,实在没忍住,走到东屋敲了敲房门,问:“爹,大哥到底怎么了?”

这一晚发生的事对他而言实在太过莫名,家里头猛不丁就冲来那么一群人,其中几个还是捕快,一家子大小全从屋里被赶了出去,院门口被来人把守着,他们想靠近了偷听一两句都不成,村正请来了,继母一张脸被打得见不着本来颜色,柳渔跟着别人走了,大哥人事不知被抬了下来。

唯一能点醒他的一句话,就是柳渔对大嫂说的――没能如你所愿,换个八十两银子回来?

所以是大房卖柳渔,大房几时打的卖了柳渔的主意?最后到底又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柳三郎是一点儿都没搞明白。

屋里躺在床上把身子躬得熟虾一般的柳大郎恶鬼一样的唤:“爹,弄死……柳渔,你给我弄死柳渔!弄死她……”

一边说着一边就哭了起来。

伍氏也在一边哭嚎:“爹,报官,一定要报官!”

这夫妻俩二重奏一般的鬼哭狼嚎听得柳康笙头都要炸了。

柳渔、报官、报官。

他这一整晚上都被一个官字压着,钱财没了,祖上传下来的地也没了,长子还叫人给弄成了废人,柳康笙痛不痛,痛,痛得喉咙腥甜吐出了血来,可他痛也发作不出来,他怕官,就被那一个官字压着。

现下伍氏一提报官,终于把柳康笙压了一整夜的火全点了出来:“报,不怕死的,要一家子全进大狱的赶紧去报!”

自从生了个儿子后从来也没受过柳康笙一句重话的伍氏被柳康笙陡然的爆发震住了,而后就更是气愤,“为什么,就平白让我们吃这样大的亏吗?”

这话几乎要把柳康笙噎死在当场。

王氏这事,那边柳家暂不追究,他自己这边还能漏出去?那就要捂死了,捂一辈子,捂进棺材里,可不就是得白白咽下这么一个大亏去,甚至于这亏他吃了,带着孩子们一起吃了,还不能告诉他们为什么。

当下被伍氏问得说不出话来,一时只觉往日里怎么看怎么顺眼的长媳,此时也变得咄咄逼人、面目可憎了起来,黑沉着脸咬牙问道:“我还没问,你大哥伍金呢?他不是跟大郎一起去的,大郎成了这样,你大哥呢?他在哪!”

这话里话外竟是还要迁怒到伍金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