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发脾气下,大祭司终于同?意每年的神诞日除了接受膜拜,也会有一些同?族的人过来?,她可以远远地站在阁楼上?见?一见?他们。

于是,骊姬终于看到了除了神侍和大祭司以外的人。

她看到的第一个人据说?是她的母亲,一个美貌但病弱的妇人。

母亲坐在由四匹飞马拉着的鸾车上?,对着她微微笑,似乎说?了什么。

但离得太远,骊姬听?不清。她抓住栏杆想问问,然?而大祭司却说?她母亲体弱,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于是母亲很快离开。

紧接着,她又看到了其他的人,她的兄长、姊妹、舅姑……

无一例外的,他们身体似乎都?不好,全都?坐在车里用帘子隔上?。

见?到外人后,骊姬愈发渴望到“下面”去,去看看更多的人。

但是大祭司始终不同?意让她下去,说?她还不够强,又叹气说?她一旦出去了,就不会再和他在一起。

没错,这么多年的相处中,她对大祭司的感觉渐渐也发生了变化,从敬慢慢变成了爱。

在她及笄后,大祭司也并不拒绝她的示好,他们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是师徒,更是爱侣。

她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因为从没人教过她,也没人敢教她,她所知道?的一切,学到的一切都?是由大祭司转述或者挑选的。

所以,在十八岁以前?,骊姬除了不能出去有些微忧愁,并没有太大烦恼。

一切转折发生在她十八岁生辰那天她偷偷破开禁制,去到了“下面”。

能破开师父设下的禁制,说?明她的修为又上?一层楼,甚至比起师父也差的不远了。

她很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师父,但“下面”的诱惑更大,于是她仍是悄悄下了楼。

出楼的第一缕风是春风,从四面八方温柔地裹住她,前?所未有的肆意和畅快,她觉得整个人仿佛要?飘起来?。

而且“下面”,似乎并不像大祭司跟她说?的那样危险,反而有许许多多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

她从未见?过的长河,从未走过的桥,还有许许多多的同?族。

比如,她的母亲。

多年前?匆匆一见?,母亲对她说?了一句话,可惜她没听?清,这次终于有了机会,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问一问。

但等?她走进母亲的宫殿时,看到的母亲却是一个没有腿的怪胎。

她惊恐万状,吓得连连后退。

母亲让她不要?怕,过来?一点,她有话同?她说?。

骊姬于是克服恐惧,走到了她床榻边,然?而母亲却突然?暴起掐住了她的脖子。

喉咙剧痛,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杀她,不是说?母亲都?爱子女吗?

母亲温柔又残忍,说?正是因为爱她所以才要?杀了她,结束这一切。

否则,她和她生下的孩子们,迟早也会步这样的后尘,世世代代没有穷尽。

也是从母亲的口中,她得知了神族凋敝后悲惨命运,原本侍奉神族的仆人们日益壮大,以纯净血脉为由,将他们囚禁,罔顾人伦。

眼前?这个女人不止是她的母亲,同?时也是她的姑姑。

她畸变的腿就是血脉混乱的代价,在这个时代,生为神族,不幸之至。

骊姬是不幸中的万幸,身体完整,才智过人,样貌也卓绝,所以一出生就被隔绝,只有每年的神诞日出来?接受万人膜拜。

她完全符合世人想象中最?强大最?完美的神族,也是一切污秽的遮羞布。

听?完这一切骊姬恍惚间才终于弄懂,当年母亲见?到她的第一面,说?出的两个字真的是“去死”,她其实一直都?听?见?了,却以为听?错了。

母亲又告诉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脱胎换骨、白日飞升的新神,她的那位好师父,神宫的大祭司。

骊姬难以置信,相比这个想杀她的生母,她当然?更愿意相信陪伴她很多年的师父。

她跌跌撞撞地挣开想杀她的母亲逃出去。

可惜,她完全不熟悉神宫,宫殿又是连在一起的,慌乱逃出去时,每推开一间门,她看到的都?是一个怪胎。

或者是没有双臂,或者多了眼睛,还有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神胎,,根本看不出人形,只是一个模糊的肉块。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她却听?到侍奉的神侍们在感慨最?近出生的神族们是越来?越畸形了,看着都?害怕,但大祭司说?不许丢,养一养,能活下来?的将来?说?不定还能继续生……

骊姬直接吐了出来?。

再然?后,她一个人在神宫听?弱小的同?族们痛苦的呻/吟听?了很久,久到她足以想明白一切,坚定一切。

被找到时,骊姬假装在飞阁旁边的草地上?睡着了。

睡眼惺忪,语气平静。

大祭司从没教过她撒谎,也不知道?她会撒谎,纵然?有所怀疑,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任性。

之后,骊姬重新回到了飞阁,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不同?,除了禁制被加固了三重,名为服侍实则监视的神侍多了三倍。

她假装什么都?没发觉,还对大祭司愈发依赖。

在日渐升温,共度良宵之后,大祭司终于松了口,让她继任神主。